沈秋辞望着他,忽觉这世间所有的重逢,从来都不是圆满的。
眼前的男人笑了起来,笑意荡开,却像画皮鬼魅动了眉眼。他开口,声音低哑:“疼。”
“疼得很呢,沈小姐。”他说,“一见到你,我就都想起来了。”
沈秋辞抬手,轻轻触上他左胸的位置。
赵长宴声音更轻了,像是从胸腔深处滚出来的:“怎么办呢,清和?”
沈秋辞望着他,对上那双眼。
“我想到你这辈子只记得罗丑,就疼得受不了。”他低笑,“你会记得我吗?”
沈秋辞静静道:“你和罗丑,是同一个人。”
赵长宴却摇了摇头,轻声道:“是,也不是。”
“我一想到,你记着的是他替你死——”他语调缓慢,“却永远想不到我,我就恨起了你。”
沈秋辞皱眉:“你恨我?”
赵长宴笑得更美,眼神却带着几分晦暗不明:“我恨你。”
沈秋辞撇了撇嘴,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若是没有贴着她的身子,就更可信了些。
“所以,你为何在此?”沈秋辞轻声问,稍稍往旁侧让了让身子,“吴城离京城千里,你若非有要事,又怎会至此?”
赵长宴答得简洁:“我来做该做之事。”
“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成了。”
“是罗丑同我说的那件事么?”沈秋辞问。
赵长宴不语,只是淡淡笑了笑。
沈秋辞却觉得有些有些意思。她身边与她纠缠的男子,似乎个个都声称有“该做之事”,便也做出许多费解的抉择。
赵砚行说他为大局计,欲清沈家旧账;赵怀霁口口声声“戴罪立功”,如今却踪影难寻;如今这赵长宴,先是以罗丑之名护她生、替她死,如今又现身吴城,说的也是“应做之事”。
这世界有多少应做的事情,又有多少未成的夙愿?
说不准,连魏贞那等人,也要说他手上背负的,是天命所在。
沈秋辞轻叹:“我来吴城,也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她眼神落在手中那枝花上,语气极轻:“只是我不知,这份理由,会不会与你那边起了冲突。”
赵长宴也望着花:“不会有的。”
沈秋辞诧异地问道:“你怎知我要做什么?”
“春蒐一散,你便与赵怀霁狸猫换太子、马不停蹄赶来吴城。”赵长宴勾唇,“傻子都能猜出你们想做什么。”
“殿下果真多智近妖。”沈秋辞失笑,“可你顶着华燕公子的名头,在吴城这般招摇,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
赵长宴沉默了片刻,忽然转了话锋:“你不该来吴城的。”
看到面前女子疑惑的目光,赵长宴继续道:“如今吴城风雨飘零,流民颇多,杜氏所作所为,积怨已久。那老狐狸自以为算尽天机,实则四面楚歌。”
“更何况,”他语气一顿,“这城中还有魏贞。”
“你若陷进去,只怕连退路也无。”
“父亲……曾经做过许多事。”沈秋辞忽而出声,“一些我从未想过,他竟真做得出来。”
赵长宴眉梢轻挑。
沈秋辞:“你所言极是,我总是轻信错的人。”
男人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