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痛苦,要忍耐相当剧烈的疼痛感。如果您不信,可以移步到展厅看看我们安全生产的警示案例,目前没人能看到那些照片后能毫无心理不适,除非您是法医。”
颜宁看向会议桌上的烧碱样品,那是一瓶最普通的片状烧碱,瓶身还印刷着“不可以用于食物和饲料加工”的一行小字。
颜宁和申博文走出工厂大门,只见两排青葱翠绿的树木昂扬挺拔,似乎毫不畏惧危化品的腐蚀。
夏天已逐渐步入尾声,甚至能隐约感受到早秋的凉爽。申博文开车一路向北,两人经过京藏高速前往昌平。
他们在一马平川的道路上行驶着,只见酒店、公园、体育馆和图书馆拔地而起,只是街道上根本看不到什么行人。这片肇始于2009年建设的未来科技城仍然没迎来高光时刻,在当年规划时,它可是承载着“中国乃至世界创新人才最密集区域”的布局使命。
申博文将车停在七北路,两人走向了街对面的一家小超市。
这家超市的面积本来就不大,在堆满货物后显得更逼仄了。几排货架摆放得很拥挤,不少商品包装上也蒙了一层薄薄的灰。由于采光不佳,这里即便在白天也是阴沉沉的。
颜宁走进超市,看到老旧的收银台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小广告和二维码,还有一台破旧的电风扇吱吱呀呀地转着。
这时,收银台后的女人缓缓地抬起头,她面容憔悴,早已不复照片中保养得宜的容光。
“你是。。。郑美玲?”颜宁确认道。
这个下午,郑美玲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并详细讲述了侯兴林被判入狱的始末:从2003年掩埋危化品侥幸逃脱、到2016年走投无路重蹈覆辙,从鼎盛时期锦衣玉食的生活、到东窗事发人财两空的窘境,从担心被强制执行不良资产、到决定假离婚将房产过户到自己名下。这一路走来,他们夫妻俩的行为可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郑美玲神情落寞,呆呆地看着超市门外。颜宁这才发现,这里的视角正好能看到街对面的海德堡花园,那是他们夫妻曾经生活了多年的别墅区。
颜宁不想在郑美玲的伤口上撒盐,但他却听出了一个疑点:侯兴林早在2003年就铤而走险,那他被判入狱当然不算冤枉。但是假如没有这桩经济纠纷,即便侯兴林成为阶下囚,这套别墅肯定也能保得住,那么他们夫妻何必折腾一通转移房产的弯路?
郑美玲解释道:“您不知道那个屠广志有什么本事,把我老公气得一套一套的,我老公像着了魔似的,说什么都要跟屠广志死磕到底。他较劲起来像变了一个人,就瞒着我向他的安徽老乡借了300万,说是无论如何都要赢屠广志一局不可。但他还不上钱,就被债主告上了法庭,当时有位同事怂恿我假离婚,我也动了这个念头。”
“难道你们没想过请律师进行法律咨询?”
“当然请过,就是在一位青年律师的点拨下,我们才酝酿出转移房产的全流程,没想到还是被法院识破了。真的,我悔不当初。”
“那个青年律师叫什么名字?”申博文问道。
“顾天宇,还是个知名律所的小律师。”郑美玲答道。
颜宁心中一沉,急忙问道:“那当年教唆你假离婚的同事,是不是叫魏无霜?”
郑美玲瞪大了眼睛,默认了颜宁的判断。
她喃喃自语道:“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沾上屠广志,就好像惹了一身骚,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警察同志,我后悔呀!人为钱财算计了大半辈子,到头来把自己算计得家破人亡,这是何苦呢?”
郑美玲讲得云淡风轻,寥寥数语的背后,想必是承受了长久的痛苦挣扎。
她说此事一出,他们的女儿侯萍萍情绪崩溃,她痛恨父亲入狱,导致她的大好前程被毁于一旦。
在那之前,侯萍萍原本是学生会副主席,计划毕业后考到电视台的编导岗。但这件事让她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更无法忍受同学们的有色眼镜。
后来,侯萍萍做了一个“大逆不道”的举动,她为自己更名改姓,像是已对“罪犯的女儿”的身份深恶痛绝。
第85章16、和风拂出音响,谱成生命乐章
到这里,颜宁已掌握到了吴文雄开设龙泽化工公司的动机,他正是为了帮石彩屏长期稳定且合法高效的提供烧碱。甚至在一个个夜晚里,吴文雄还会小心翼翼地为石彩屏呵着气,在她已惨不忍睹的指尖添上新的伤痕。
石彩屏曾疼得直流眼泪,吴文雄借出一副肩膀,让她用力咬着他的身体。
夜色里,一个人肉体疼,一个人心里疼。
或许吴文雄也曾开过玩笑:“不然咱们一起去死吧,那样你就再也不会疼了。”
但石彩屏却笑着摇摇头:“不行,咱们期盼的那一天还没有来。”
颜宁发现,吴文雄和石彩屏的感情要远比世人想象的深得多。他们早就瞒天过海,两个人哪怕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也要相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