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辆大货车飞速地右拐驶来,那横冲直撞的架势非常突然,让袁良毫无反应的时机。
那一刻,他只感觉身体高高地飞起,口袋里的橘子蹦了出来,随他一起飞跃到半空中。袁良想伸手去碰那个橘子,却发现身体已不再受他的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橘子越飞越远。
在袁良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周围的人群响起了尖叫声,以及路口车辆此起彼伏的鸣笛。
那辆肇事货车已被截停,有热心的行人迅速报了警。在等待警察赶来的过程中,过往行人纷纷议论着躺在血泊中的袁良,也不知这个可怜的男人死没死。
“近年来,受无偿献血信任危机的影响,北京等地血库告急,库存血量仅为正常值一半,多地甚至出现了十年来最严重的‘血荒’。正值6月14日‘世界献血日’后不久,本台记者特意来到位于海淀区的流动血站,为大家破除关于献血的谣言,这些谣言让不少本来想献血的人望而却步,更可能会错过挽救一条条生命的黄金时间。因此,全国人大代表也就‘血荒’进行了调研,提出尽快修改《献血法》的相关建议。”
7月13日,海淀区的血站内滚动宣传着“无偿献血”的光荣精神及献血后24小时的注意事项。近期,除了一些单位和高校组织的集体献血行为外,血站的工作人员很少见到有市民主动前来献血。
然而这天傍晚,一位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突然来到血站,说想要来献1000毫升血。
这倒是让采血人员吓了一跳:因为除了这个献血量比较罕见外,这个女人的年龄也令人惊讶。根据血站既往的经验,青壮年才是无偿献血的主力军,而很多中老年人往往会对献血的后遗症持有怀疑的观念。
但是,这位中年女性的语气非常急切,几乎是催着工作人员们尽快为她采血。
根据女人提交的身份证显示,她叫章燕霞,1971年出生,今年48岁。
章燕霞急匆匆地填写了登记表。随后,采血人员为她测量了血压,并抽取了3毫升样血进行血型和血比重等检测,她是AB型血。
这时,采血人员强烈建议道:“一个人的血量通常相当于体重的8%,您要是一次献血超过1000毫升,会有昏迷的风险。”
“我身体好。”章燕霞毫不迟疑地伸出了手臂,语气甚至有些哀求:“求您了,快给我采血吧。”
工作人员不敢轻举妄动,好说歹说希望章燕霞把献血量降下来。他们僵持了半天后,章燕霞终于同意献血800毫升。
随后,工作人员强制命令章燕霞休息15分钟进行观察,而章燕霞的状态出乎所有工作人员的预料:她没有叫嚣头晕眼花、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就像是被什么意念吊着她的精神一样。
15分钟后,工作人员按规定向章燕霞发放了100块手机充值卡和纪念品。他们准备将血包分类冷链储存,等待送往血液中心进行分离制备。
章燕霞还没来得及取下棉签,就迫不及待地问:“医生们,我的血能送到北三院去吗?”
“不同医院的输血科都会发血液订单过来,您说的医院确实有用血需求,他们也会按流程给我们发订单的。”
章燕霞似乎宽心了些,又继续追问道:“那我的血什么时候能送到?今天能送到吗?”
工作人员听后苦笑道:“哪里有那么快呀,每份血液都要逐项检测样本,全部检测合格后才发给医院,输血科还要严格核对血液质量,确定没问题了再签收。”
说完,工作人员又聊起了政策:“您放心,每一份合格血液都会输送到患者身体里,您的行为是很光荣的。”
但此刻,章燕霞明显不在意光不光荣的事,她的身体似乎开始有了昏昏沉沉的反应,但她却强撑着向工作人员央求道:“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今明两天送不到北三院吗?求您行行好,今晚就送过去吧,这可是救命的血。”
工作人员又重申了一遍正规用血流程,说采集、检验、加工、储存、运输等每一步都干干净净。
章燕霞听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的血无法在两天内运到北三院,整个人的精气神儿彻底没了。
她神情呆滞,独自向地铁站走去,以至于穿过马路时没留意到亮起的红灯。
一辆小面包车匆匆急停,司机对着章燕霞骂骂咧咧道:“不要命啦?来的时候就赶上过车祸,今天真晦气。”
章燕霞乘坐地铁10号线到惠新西街南口后,又转乘5号线抵达天通苑北站。出站后,她魂不守舍地走上643路公交车。
窗外天色已经暗了。如今是2019年,但这条温榆河似乎和五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当年还要萧条些。那个时候,昌平的未来科学城还意气风发,它还有着“一心两园、双核四轴”的宏伟蓝图。而如今,一个个烂尾的项目孤零零地伫立在夜色之中,再没有开发商管它们的死活。
炎热的夏季让温榆河的流速减慢,上游排下的污水注入河流,几公里长的河面上滋长了大量浮萍。绿色的浮萍像一条三十多米宽的“绿棉被”,将河面盖得严严实实,而岸边的浮萍甚至达到几厘米厚,不少浮萍已经开始腐烂变黑。
虽然税务局每天都派人来打捞浮萍,但这些浮萍生长速度太快,每天都清理不完。腐烂的浮萍绿油油的,混着污水散发出阵阵冲天的异味。
最近,很少有村民愿意接近这里。
夜色中,章燕霞懵懵地走向河道,她浑然不知身后已响起了脚步声。
其实,自从她在小汤山站走下公交车后,就有三个初中生发现了她手中印有“血站纪念品”字样的手提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