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七年冬。
京城姜家,姜炯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坐在刚生产完的妻子周春知床头,初次为人父母的夫妻俩看着襁褓中皱巴巴的婴儿,是越看越喜欢。
不久就有下人在门外传报,说有人带来了宫中和吏部的旨意。
“春知,你和女儿先好好休息,我领完旨就回来。”姜炯说着就准备将女儿放进床头的摇篮中。
周春知却出声制止了丈夫的动作:“你带着孩子一起去吧,我刚生产完宫里头就来了旨意,多少都应该和孩子有关系,再说也好让旁人沾沾喜气。”
姜炯为官多年,这样的嗅觉还要有的,可外面正下着雪,他不想让女儿刚出生就染上寒气。
周春知看出了丈夫的犹豫,便开口道:“裹的厚实点就好了,这么点路不会受寒的。”
姜炯这才半推半就的抱着女儿去了正厅。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舒公公,见姜炯人来了也不废话,直接宣读了任命姜炯为大理寺卿的旨意。
“姜大人,恭喜呀,今日又喜得贵女,真是双喜临门啊。”舒公公白净的面皮上一双眼睛笑得眯成两条缝。
姜炯赶紧道:“舒公公,同喜同喜。”然后下人将一早准备好的银锭给舒公公呈上。
舒公公待身边的人收好后,很自然的走到姜炯身边,先是夸奖了一番孩子是有福气的,然后问起了有没有给孩子取名。
“还没呢,我与夫人暂时只订下一个‘思’字。”姜炯红光满面的脸上有着压抑不住的笑意,抱着女儿轻轻摇晃。
“那正好,咱家出宫前,惠妃娘娘特意派人送来了一个‘鸢’字,说若大人还未给令爱订下姓名,不如就用这个。”
姜炯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忙答应道:“那臣就先谢过惠妃了。”
两人又客套了一会,姜炯将人客客气气地送出了府,抱着女儿回到卧房,将事情从头到尾都讲了一遍。
“我也是没想到皇上会特意在这个时候下旨。”姜炯感叹道,他一直都是皇帝的人,加上能力出众,所以他才能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坐到大理寺少卿这个位子,前任大理寺卿告老了,他本该早就升到这个位子,但是皇帝一直未有动作,姜炯和周春知一直以为皇帝是想等一个什么特别的时机,却没想到是现在。
女儿刚才饿了,乳母带着孩子去外间喂奶,房中现在只有姜炯与周春知夫妻二人。
周春知的手虚弱的揉搓着被子,她想了一会,才开口道:“皇上和惠妃或许是在等我生下的是个女儿还是儿子。”
空气突然变得凝固了。
其他官员或许不知,但姜炯和周春知这夫妻俩分别作为皇上与惠妃阮羽柔的心腹,都能猜出来一点皇上有想立两人唯一的孩子,康平公主为嗣的心思,皇上是有儿子的,但是这每个皇子的母家都是权势过大,他不想也不敢将位子传给其中的任何一个,皇上当年能坐上龙椅也是因为各方势力的妥协,共同推举他上位。
那些人都以为自己能控制他,结果却没想到这个计划中的傀儡皇帝竟然渐渐不听他们的话了,还成功的分散掉了一些他们家族的权力,给了那些科举考上来的寒门,所以纷纷将家中的女儿送进宫中,想着等有了亲外孙后就将换主。后宫里那段时间开始卯足了劲争宠怀孕,谁先生下皇子谁就是未来的太后,结果谁承想皇帝竟然让她们在差不多同一时间怀上孩子,于是各宫妃嫔们从争宠变成了打胎,最后的结果就是,在同一月里宫里多了三位皇子。
皇子的出生让各方势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毕竟谁都想让和自己血缘关系更近的孩子当皇帝,因此所有人都默契的决定先不杀皇帝。
后来的事就是皇帝突然封了个御前宫女为婕妤,这个婕妤生下公主后被越级封妃,就是如今的惠妃,还特意为了公主改了年号,各势力见是个公主,也不管皇帝对惠妃这个宁阳侯府落魄贵族出生的女人有多宠爱,反正影响不了他们的大业。
姜炯就是在那时办了几件不错的差事,再加上父母双亡身后无宗族势力,被皇帝指派去做事,渐渐成为了心腹,也是在这时认识了惠妃的钱袋子,周春知,两人相熟后也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
姜炯听完妻子的猜测,不由得叹了口气,“幸好是个女儿。”
说白了就是,皇帝和惠妃两口子不会彻底信任有儿子的下人,皇帝也不是不想和惠妃再生个皇子,可自公主出生后,惠妃的肚子就再也没了动静,选择公主只是皇帝的退而求其次,正因如此,皇帝也不会信任一个有儿子的臣子会彻底心甘情愿的替自己办事,他要为自己女儿的未来提前铺好路。
“孩子就叫思鸢了是吗。”周春知将话题转移。
姜炯点点头。
“也好”周春知道:“姜思鸢,也算是池鱼思故渊。”
喝完奶换完尿布的姜思鸢正在乳母怀里睡着,不知道自己未来的道路其实已经被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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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永平十四年。
大理寺卿姜炯与夫人周春知的寝屋外,一个身着黄色蝶纹短衫地女童小心翼翼的牵着一黑一花两条狗,蹑手蹑脚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不想还是惊醒了值夜的丫鬟。
"姑娘,老爷昨晚答应了今日会去叫您一起去上职,您怎的自己就过来了。"丫鬟虹莹揉着眼睛看着还未有亮光的天色,小声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