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铁蹄声声逼近,这道人潮组成的波浪正向着她所在的方向层层推进。
“跪——”仪官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马蹄声渐近,洛晚听着青石板上清脆的蹄音,王军队列已近在咫尺。
忽而呼啸北风骤起,卷走了洛晚面上的轻纱,洛晚伸手去捉,却只抓住几片雪花。
素纱翩跹,最终飘落在长街中央。
洛晚目光追去,落在那匹赤色骏马的铁蹄之下。
只一眼,她便认出这是匹难得一见的西域烈马。
马背上的少年漫不经心地轻扯缰绳,那烈马乖顺地改了步调,轻纱瞬间被踩进泥泞。
洛晚倏然抬眸。
他和洛晚想象中的不一样,很不一样。
不是从军将士五大三粗的凶相,少年疏容朗目,一身玄甲,外罩墨狐大氅,唇线紧抿,他视线冷冷扫过洛晚,并未停留。
身后棠梨倒吸口凉气,急扯洛晚衣袖。
洛晚随众人缓缓屈膝,却见少年唇角忽地勾起一抹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添几分讥诮。
王军队列渐远,洛晚望着那道挺拔背影若有所思。
待仪官再喝“跪——”时,她眉梢微扬。
冷傲孤绝,不可一世,睥睨众生,原来帝王之相在江辞尘年少时已锋芒初露。
院内树枝上积满了雪,沉甸甸的,仿佛随时会折断,那青梅依旧倔强地挂在枝头,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回到屋内,棠梨接过斗篷后将其搭在木施上,洛晚坐回窗边罗汉床上。
棠梨走过来,轻声道:“小姐,这茶都凉了,我换一盏吧。”
洛晚“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不多时,棠梨换了一盏热乎的普洱熟茶,叮嘱道:“小姐别多喝,不然晚上容易失眠。”
“无碍。”洛晚道。
反正今晚她也没打算睡觉,与沈府的谈判,就在今夜。
棠梨镇定了好一会,提起方才在跪迎北国大军的场景:“刚刚可吓死我了,我以为士兵会把我们关入大牢呢。”
洛晚闻声瞧向棠梨,问道:“为何?”
“小姐您刚刚没注意吗?”棠梨惊魂未定:“马背上的那人看过来时,那眼神,吓人得很。”
“害怕吗?”
棠梨蹲下身摆弄着火炉,撇撇嘴坚定道:“不怕,我就是担心我们死了,没人能帮小姐报仇了。”
说着说着眼眶里蓄满了水盈盈的泪珠。
她的小姐,这一生过得太苦了,四岁丧母,十岁被姨娘驱赶出府。
颠沛流离的生活过了五六年,好不容易凭借自身才学,将茶商之路在各国内打通。
却又恶疾缠身,死在了离家千里的塞外,连最基本的衣冠冢都是随手立的。
屋内有片刻的寂静,洛晚从来不会做安慰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