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木质板车被拖出城门,白布简陋,覆于一具具人形。行人皆掩捂口鼻,避之而不及。
最末的仵工环顾四周,将车推入东侧偏门一条小巷里。
“大人,人给您带到了。”他作揖道,接过卫明川递来的银两。
“做得很好,退下吧。”
御史台瘐毙的罪臣,大都被丢到城外火焚。狱中凌迟处死那些,则要么身首异处,被悬于城下示众,要么被丢到城外喂野狗,连一具全尸都没有。
合上半边白布,他深深闭眼,只觉嗓子里发苦。
从前卫明川在战场上,见过比这惨的多的死状,没有一回如现在这般,让他浑身控制不住颤抖。
巨大的悲哀涌上心头,泪水几近迸发。决堤关头,却被他骤然收住。
如今的他,既为戴罪之身,自身难保,就连收尸都要偷偷摸摸。赵光因他而死,自己却不能为他送行,甚至连哭一哭,都生怕惹人耳目。
“找一具上好的棺材,将他葬下。”
这,已是他唯一能做的。
他将斗笠往下压了压,没再看那具尸身一眼。邱山欲跟上前去,被卫知瑶截下。
“哥哥想安静一会。”
见他手足无措,她问起正事:“明日庆功宴,地点在何处,都有谁出席?”
“除了陛下与皇后娘娘、朝中重臣以外,还有几位郡主、嫔妃,以及各国的使臣。”
“胡将军呢?”
“胡将军被调到凉州,充任行军司马了。狼牙军暂由殿前都点检邢真邢将军接管,届时应该也会来。”
“邢将军……”卫知瑶敛了敛眸,“可是皇后的那位胞弟?”
“不错。”
“我听闻今年万邦朝会,有三个国君亲自来参加,此消息属实么?”
“西戎国王不确定。不过南师长老会同漠北王,亲驾来朝上贡之事,应该不差。”
“怕是只有舍元殿才能容下如此多人。太子可出斋了?”
“并未。”
卫知瑶皱紧了眉毛。
被折断羽翼的鸟儿,安能有自由可言?如今看来,谁不是和纳兰景一样同病相怜。可惜这世间最虚假、最没有用处的东西,便是感同身受一词。
“我和哥哥先去找今夜落脚点,再作行动商议。明日你且候于殿外,如若生异变,则以摔杯为号,遣人到北门接应。”
“末将明白。”
将要告退,卫知瑶又拦住他。
“切记,你只负责开道,别的什么也不用做。就算我折在里头,也毋要多送条人命进来。”
邱山应下,欲回皇城复命。
经过素雅斋落,人烟稀少,熟悉的哭号依旧。
他抬头望去,明了哭声来源是谁,嗟叹着摇头。
这上京城中,到处都是牢笼。他们这些手脚长在自己身上的,究其一生,照样要被关在人心的笼子里。
就算太子想逃,逃得了一时,逃得过一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