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那串红果递过去:“我尝好了,还给阿姐。”
少女菀然轻笑。
残雨收还滴,低云去复留。
。
又是一年冬。
“张家媳妇快生了吧?”
“听说是个女娃。”
“有钱有什么用,张家相公就是个没儿子的命。”
“这话怎么说?”
“嗐,你没听说吧,那张家相公的小妾也怀上了,比正室早了一个月,摸出来也是个女伢子。”
“要我说,那刘娘子也可怜。谁不知道啊,当年为着几两银子就把女儿卖过去做妾,依我看,那个小的等不了几年,也要被卖了。”
村头老槐树下聚起闲言碎语。
她木然地走过,白胡子郎中的叹息犹在耳畔。
“黄爷爷,我阿姐怎么了?”
老人摇摇头:“本就体虚,近日又忧思过重,这胎要平安生下来,难啊。”
“那要怎么办?”
“人参吊命,须二两人参在生产时含着。”
“什么是人参?比鸡蛋还金贵吗?”
老人哭笑不得地叹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是夜,她趁着家里人睡着,蹑手蹑脚跑去灶房,摸到倒数第二块青砖,把里面藏着的鸡蛋拿了出来——那是她得知阿姐怀孕就开始偷偷攒的。
四枚鸡蛋裹在粗布里,被她细心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阿姐瘦了好多,却托着个大大的肚子,里头还卧着一个小小的娃娃。
鸡蛋是好东西,等阿姐生了妹妹,定要好好补补。
原本打算得好好的,阿姐三个,妹妹一个。
眼下,她却看着那几个鸡蛋发愁。
。
弟弟生病了,爹娘着急忙慌带着去城里看病,她一如既往被留下,只是这次,没有阿姐陪在身旁。
或许是承袭了冰冷自私的血脉,她竟然觉得这场病来得正好。
趁着家中无人,她一咬牙,恳求村里好心的卖货郎捎带她进城。
“小娘子捂紧些,城门风刀子利着呢。”
老马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她蜷在散发霉味的麻袋堆里,抱紧怀里的粗布包,体温隔着单薄衣衫传递给小小的鸡蛋,却暖不化贴身藏着的那块玉。
那是阿姐出嫁前给她的,千叮咛万嘱咐要藏好,不准让爹娘瞧见。
她忍不住回想起那天,齿间喜糖突然变得又苦又咸,阿姐临走前心痛而不舍的眼神,最终化作一声叹息,碎在风里。
她再一次红了眼睛,寒风卷着冰粒子灌进喉咙,泪水沉默地砸在冻疮遍布的手背。
村里大人说贵的东西可以拿去当铺换钱。
费了一番功夫找到目的地,她踮脚将粗布包裹推上柜台。
靛青绸衫的朝奉用尾指挑起布角,瞥见里头裹着的鸡蛋,鼻腔里滚出声嗤笑:“小娘子当我这里是草市?”
她抖开帕子,拿出那块玉:“这个如何?”
朝奉眼神一亮,又迅速遮掩过去:“看着倒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