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看阁

笔看阁>我本将心向沟渠 奈何沟渠照明月 > 死生(第2页)

死生(第2页)

一股酸涩的、陌生的悲恸,稀奇古怪地、毫无章法地翻涌了上来,在她体内左冲右突。

先是盘踞在胸腔——那里像是塞满了浸水的棉絮,又胀又涩,使得她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滞重的回响。

接着,它狡猾地浮游到喉间——像被人强迫着灌了壶陈醋,那滋味不上不下,酸涩的液体顽固地淤塞在喉头,咽不下,吐不出,徒然烧灼着,燎起一片焦渴。

几乎是同一时间,它毫无征兆地窜上了鼻尖——鼻翼不受控制地翕动着,酸意直冲而上,刺得鼻梁发痛。

最后,它终于势不可挡地一路攀升,汹涌地漫上了眼眶——眼前阿姐苍白的面容、被子上刺目的猩红,都模糊了,扭曲了,蒙上了一层滚烫的、沉重的水雾。

她被这股七零八落、东拼西凑的情绪冲击得眼前阵阵发黑。

你是大孩子了!

不可以哭!

太丢脸了,会被笑话的!

可是……阿姐……

偏是那不识相的鼻涕先淌了下来。

黏糊糊的,太脏了,好丢脸……

人原是不配两全的,眼泪和体面总要糟蹋一样。

她狼狈地、使劲地想把不体面的鼻涕吸回去,动作间带得眼眶一颤,那滚烫的、咸涩的泪水,终究还是决了堤,汹涌而出,彻底弄脏了这张脸。

涕泪滂沱。

眼泪和体面,到底是一样也没能守住。

那张小小的、原本尚算齐整的面孔,顷刻间便塌陷下去,成了一片狼藉的废墟。

脚步声近了,有人来了。

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捕捉到一些破碎的、惊惶的字眼:“……早产……血崩……不成了……”

几句含混不清、带着醉意和推诿的嘟囔:“我也没想到……我就是喝醉了,轻轻推了她一下……”

一声如释重负的庆幸:“还好怀的是个不值钱的女婴……”

“是你!”她发出一声尖利得变了形的嘶喊,如同濒死幼兽的绝命哀嚎。

她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管不顾地撞开挡在身前的模糊人影,跌跌撞撞地朝着那声音来源——那个散发着浓烈酒气、身形摇晃的男人猛扑过去。

“是你害了我阿姐!”她声嘶力竭。

然而,回应她的,不是愧疚,不是辩解。

是一只华贵得刺眼的皂靴,带着主人被冒犯的暴怒与醉汉的蛮力,毫不留情地结结实实踹在了她单薄的胸口。

她跌倒在地上,人参盒子滚出来,鸡蛋碎了。

男人那双被酒精烧得通红、布满血丝的眼,贪婪地、直勾勾地,落在了那支须发虬结、品相极佳的老山参上。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满意咕哝,像是秃鹫发现了肥美的腐肉。他不甚在意地抬脚,随意地碾过地上那滩黏腻冰冷的蛋液狼藉,皂靴底沾上了浑浊的黄白污迹和细碎的蛋壳渣,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他弯下腰,迫不及待地抓起了那支人参,浑浊的眼中迸射出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与贪婪。

屋内的女人,身下是黏腻的鲜血,躺在冰冷的黑暗中,无人问津。

屋外的孩童,身下是黏腻的蛋液,躺在刺目的阳光下,被彻底遗忘。

而这锒铛的困窘,最终却是靠着几两银子,换得个息事宁人的结局。

不……

她偏要搅了这面上光、里子朽的“太平”。

几日的坎坷与波折,没有让她心中的痛苦钝化,反而在仇恨的磨刀石下愈发锐利。

她将那恨意久久地悬在心上,时间每每想风平浪静压下,让伤疤结痂,那把仇恨的锥子便在心口划下,把痂扣烂,重又绽开鲜血淋漓的口子,

永远新鲜,永远强烈。

一经发作便迸发出支撑她活下去的、充盈生命力的痛意。

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