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惊讶,隐隐觉得自己对影儿的掌控和了解,开始变得边界模糊起来,她想做什么?
这种失控,令他不虞。
“影儿,找他们作何?”
影儿抬手取过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不紧不慢地饮尽后,对着宫女道:“既然不知,不会问吗?现在就问,问完告知于我。”
翟离拧眉半晌,揣摩其意,倏忽一笑,这小姑娘,越发有心思了。
他勾着唇,直言说道:“都在延福宫,三人各居一屋,互相不见。”
他一算计倒是觉得无关痛痒,载清为了保柔澜,不会说出什么来。而载嫣为了保命自然也都不会说。以影儿的心计,也问不出什么关键的问题来,左右打打马虎,都能搪塞过去。
问题出在柔澜身上,柔澜对连升的勾引,对翟离的言听计从目的都在于利用隋影儿来让他痛苦,他想明白后其实不甚在意此事,不过是女人家的那些斤斤计较的小心思。
关键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对影儿的掌控不敢过深。
若柔澜故意为之,趁着此时将那些不该说的告知影儿,那岂不是让他们的关系雪上加霜?况且柔澜等的就是这份雪上加霜。
他正思索间就听影儿淡悠悠开口:“带我去。”
翟离抬眸时影儿已然起身,眼风都不给他,直直冲着宫女而去。
他看那几名宫女慌乱之中与他对视,听他安排,翟离皱眉思索,就见影儿停了步子,并未回身,似也是在等,可那背影却是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影儿,想要见谁?”
影儿并未回身,立在原地等着他过来。
也是默契,翟离只观她一吸,便明白了她的意图。他起身而去,立定于她身前,垂目看她,又问一遍:“见谁?”
影儿掀眸直视,目光里还残留着微醺的迷离,她勾起唇,往前一步,踮起脚尖将气息喷洒在他下颌之上,弱声道:“你怕我见谁?”
翟离闻言,提了眉尾,心间泛痒,嗓音含糊着说:“我怕什么呢?”
“怕我与你针锋相对。”
翟离面上神情依旧,双掌撩开她的斗篷,按住她的细腰,不轻不重的箍住,小声道:“若我承认我怕,你会坚持与我针锋相对吗?”
影儿眼里撤下几分对峙,她有些微醺后的错觉,好像翟离已经到了可以由她拿捏的地步,她一笑,“我要见柔澜,你说连升的刀是她骗去的,你带我见她,让我去问她,敢吗?”
他轻叹一口气,小臂开始紧绷,可掌下仍旧松弛,他十指相交将她圈住拢进怀里,厮磨着她的耳侧,无奈说道:“我依你,影儿,都依你。”
影儿眼中聚焦起几丝拿捏来,心道翟离好似当真撤了些对她的强势,转变成了顺意。
翟离牵着她往延福宫而去。
走到楚阳走过的那条连廊上时,影儿目光明显软了下来,眼底藏着泪,掐着指尖故作平稳地跟着翟离往前走。
她那细微的僵硬,翟离如何感觉不到,他只是心里一叹,叹她可怜,有些心疼她。
本欲安慰,又知话一出口必是招她恨,故而是带涩一笑,就当不曾发现了。
他那笑着一颤,影儿自然也捕捉到了,她心内一紧,紧他无情,又加了一分对他的恨意。
本欲质问,又想到木已成舟,翟离的脾性必也不会在乎,毕竟若他在乎,就不会做出这般狠绝之事来了。故而是寒心一笑,就当看透他了。
一出连廊是座八角亭,几个屋子在不同方向,翟离停下步子,好似在等影儿的确认。
影儿目光带着审视地环顾一圈,视线落回翟离背上,她带着平淡望着,言简意赅道:“不变。”
她说完,便感受到翟离牵她那只手微微紧了紧,听他悄声答好,随后便是不加犹豫的带她往柔澜所住之处而去。
翟离握着她,感受她的温度,好像前几天所经之事,让他格外在意她的身子了,那种怕她甩弃他的恐慌是越发难以控制,不断地叫嚣着,嘶吼着,命令着,让他不带一丝柔情,狠厉强势的去压制她。
他难熬得很,两股念头在脑中拉扯来去,不分胜负。
拽她回政事堂,关她锁她,派人看着她,慢慢磨她的倔强,不管多少年,他等得起,她总会服软的。
可另一念头晃在他眼前,他爱她,爱惨了她的娇柔卖弄,往后难道都要这般两败
俱伤吗?若他去装,就像最初的时候,最初对她温柔的那般模样,大不了,装一辈子。
若他做到,她做得到吗?
翟离闭眼吐气,怒骂都变得毫无意义,她真是劫,他过不去的劫。
罢了,大不了装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