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望梅,煮水熬茶,暖壶温酒。
翟离有些怔愣难言,他纳闷影儿不理他,却和宫女如此话多,不由得有些吃味开来。
影儿要酒,也着实罕见。
翟离立在梅树旁看她,见她跪坐在矮桌前,安静的等水冒鱼眼。
清风淡扫,飘下几粒残雪来,落于她发顶眉间。
影儿随随抬眼,微一晃头,将那一落化水的雪珠子抖散开去。
翟离看的心里发软,那因她冷淡而挥之不去的烦躁是被她这软乎乎的样子,给生生拔了干净。眼底不自觉浮出柔和来。
他的女人,真是闲看似那独山玉,浮动如那晚来菊。
润人,也迷人。
他鼻尖舒出半口浊气,心道算了,就当宠她罢。
翟离掀袍坐在她对面,为她热茶温酒,各倒一杯推给她。
影儿看着那温酒器皿,只觉恍若隔世。
上一次,为她温酒之人,是江子良。
那时的自己义愤填膺地痛斥翟离为人心狠,将那无辜无害之人作为替罪羊,牺牲品,杀之,以儆效尤。
如今,看他这副清朗之派,君子之风,为自己温酒煮茶。
当真讽刺,当真荒唐,当真令人嗟叹。
何须痛斥呢?他本就是如此的为人,是她傻,看不穿,还反贴一颗心。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香清冽,回味带有梅香,可不知为何,竟是有些苦涩之味在口中缓缓弥散开。
影儿放下后抬手点了点杯侧,示意再来一杯。
翟离挑眉微怔,倒也依了她。
直至第七杯,翟离停了手,目光复杂地看她,不肯再倒,“你病才好,小酌即可,怎能无休无止地饮下去?酒醉伤身,你还想难受一次?”
影儿目光流出些迷离,她微醺,未醉。
伤怀之意似涓涓溪水,淌在她心上。
她知是酒在闹她,她品着这情绪,理不清,索性归结为替楚阳感怀。
她看着他,不说话。
苦涩越发浓重,躲在她口中不肯出,不愿下。
几吸后,她指尖触了触茶杯,心叹其凉,端其饮尽。
牵起一丝带着苦味的笑来,酒苦,茶又怎会不苦呢?
影儿放杯还要。
如此一来,翟离叹着气又开始倒茶。
旁边宫女看此情景是一个个不敢吱声,都在悄悄往后退。
谁看不出来?左相的讨好,都快写在脸上了。
“躲那么远做什么?怕我还是怕他?”
影儿侧过眼去看那几名宫女,见她们闻言,是将头埋得更低,只一人回话,说着怕打扰二人说话,故才远的。
影儿收回眼,冷冰冰睇向翟离,她微微侧头,注视他许久,久到翟离心间悄然起了些局促,他开口问她:“怎么?影儿,可还有什么想做的?或是想吃的?”
说完一停,又道:“你若是想回政事堂,我们可以回去。”
翟离说完挑眉示意,听她的想法,她仍是看着他,却不说话。
她眼眶温热,眼内冰河。眼神缥缈扬长,又落尽悲戚与寒凉。
许久才垂目一笑,视线落在酒杯上,话递给宫女道:“载清,载嫣,和柔澜,现居何处?”
翟离听此心内一泛疑惑,目光晦涩地看影儿,听那几个宫女是连忙跪下,支吾说着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