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致猜得到,但我想听听你的推理,你是怎么知道他还杀了千山的?”太宰将手背到身后,被触碰过的位置狠狠蹭了蹭衣物。随后才走到她身侧,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一些也还是装作察觉不到一样地问。
“不是说过了?”
“那些可没有一个能当做是证据吧,全都是猜测。”
“有猜测不就可以了,对未知的东西进行脑补,藏在心里的恐惧被挖出来的人心理防线总是很脆弱。而从他对着我开枪那一刻开始,那些证据就不重要了。”弗吉尼亚迎着阳光微笑,金发在光芒中熠熠生辉,蓝眼看上去剔透而清澈,乌黑的瞳孔却像是吸收了所有的光线的、通往深渊的海洞。
她从小就很擅长剖析人的情绪,用于避险。而从避险到主动算计,只需要一点点小小的加工。她之前的处境要顾及的太多,面对的又是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这种行为已经是刻在她dna中的生存法则。
精于心计。从她开始话题开始,那个男人完全就陷入了她的语言陷阱,明明只要矢口否认就好,却因为被挑起愤怒而失去理智,击溃他的不是他已经犯下的罪行而是她诱导他在众目睽睽下的犯罪,更可怕的是她毫发无损。
太宰微微垂眼,忽然失去了欲望一样,不再说话了。
她的核心与他是相同的,他在她身上大概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本来打算看一眼就走的,不过如果您是想亲自带着我回去复命的话,麻烦再等一会儿吧。”弗吉尼亚突然说。
太宰很随意地唔了一声,兴趣恹恹。
井村胜人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全村人都在看,他们脸上的惊诧无法掩饰。
“警察同志……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很多人在问。
“警察同志,我们不要赔偿了,能不能不要带走井村,他……”
警察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们不单是因为赔偿的事,有人举报井村杀人未遂,多年前千山明和的死也与他有关,此外,大森化工污染一事也有蹊跷,不过这一切都要等井村从医院出来才好对他进行审讯。那在他手上炸膛的、只有他的指纹的枪是目前他最难找托词的一件事。
村口回答过弗吉尼亚问题的婆婆坐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神情哀婉,但见到弗吉尼亚的时候还是笑了起来:“是你啊,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弗吉尼亚将铲子还给婆婆,在准备离开时,想了想,还是问道:“其实您知道污染是村长自导自演,对吗?”
老婆婆的笑容依旧和蔼,隐隐透出一丝苦涩:“做了那么多年的农活,就算没文化,土地生了什么病大家还是懂的。比起被灰渣污染的田地,被染成灰色的心才更可怕。大伙其实都知道…但总想着‘至少在这个村子里’。”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婆婆的脊梁忽然一点点,弯了下去,在弗吉尼亚微微睁大的眼里。
“千山老师也会欣慰吧,有这样敏锐的孩子。不过,咱们大概是没有这个老脸再去缅怀他了。”老婆婆长叹一口气,随着暗下来的天色回屋去了。
她知道弗吉尼亚的身份,恐怕是跟母亲或者外公关系还不错的人。但是那又如何呢?他们默许了村长他们的行为,于是由千山明和的血浇灌的罪恶的荆棘也攀上了他们的屋檐,最后扎进他们的手中。
安静到好像不存在的太宰治看回到樱花树下的少女始终没有动,忽然问:“不会后悔吗?”
莫名其妙的问题,但弗吉尼亚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轻柔地摩挲着树皮,好像是笑了一下:“你是想问痛苦吗?不会哦,一场无聊的闹剧而已。”
她侧过头看他,直直地望进他照不进阳光的眼底:“你不也这么认为吗?”
太宰治低下头没有回答。
这下子,还真是棋逢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