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不错,明亮、干净,像是能照出这片土地上的每一片污秽。
森鸥外推开门,白大褂的下摆上还有些许溅射状的污渍没来得及处理。他走向自己的座位,看上去没有什么防备。
弗吉尼亚看了他一眼,目光就回到了自己面前由对方准备的茶点上,眉峰稍微朝中间挤了挤,好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嗯,欢迎弗吉尼亚·斯蒂芬小姐莅临港口黑手党。”他微笑着摊开双手,“看来您对我的形象并不是很满意?”
“啊,嗯。”弗吉尼亚面前是一块蛋糕,她用叉子把蛋糕切成一块又一块,但并不入口,“我以为医生都应该待在医院或者诊所——噢,或许还有实验室。”最后三个字她念的很慢,漂亮的蓝色眼珠也随之缓缓上移,落在森鸥外脸上停驻了几秒,又若无其事地划回蛋糕之上。
蛋糕胚被她搅得不成样了。
森鸥外笑了笑:“解决一些疑难杂症也是医生的职务,不是吗?”
他面前的纸张忽然发出了呲呲的声音,它像是被无形的手揉作一团,压缩到极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已经不能称之为纸团的球形。
森鸥外的眸光闪了闪,这能力并不在他得到的资料之内,但显然是对方的威胁。
他早已习惯了被威胁。
他脱下自己的白大褂,露出里面黑色的西装,爱丽丝从门外走进来,接过了那件白袍。
“比起我,我原以为你会更在意这个。”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内容就是刚刚被揉成球的那份,“英国军情六处对‘叛国者弗吉尼亚·斯蒂芬’的绝密通缉令,附带3亿英镑的悬赏。”
然而弗吉尼亚的目光只是落在那个金发女孩身上,对于森鸥外的话似乎不怎么在意,敷衍地吐出几个音节。
都是金发、蓝眼,还真是个对他有利的巧合呢。
森鸥外伸手弹了弹已经被压缩成球的资料,在心里调整了原本准备的措辞。
“您对爱丽丝很感兴趣。”陈述的语气。
“嗯,她很可爱。”她的妹妹,伦娜,很可爱,与她有几分相像的爱丽丝自然也可爱。
森鸥外笑了起来:“倒是个相当意外的巧合,您跟爱丽丝一样有着阳光般的金发与天空一样的蓝眼,连我都差点误会你们之间有什么亲密的关系了。”
室内的气温似乎低了几分,弗吉尼亚的微笑此刻显得很是虚伪:“看来你们的情报网比我想的更加广呢,不过请您直接切入重点吧,我不喜欢拿我的妹妹客套。医生您应该也很忙吧?”
森鸥外叹了口气,根据她的反应放弃了原本的措辞。
“那么,我就直说了,弗吉尼亚来到横滨是想做什么呢?”他拿起文件翻了翻,“虽然现在他们还不确定你在横滨,但是一旦确定你已经离开英国,那么,你母亲这么明显的线索他们显然不会放过。小小的横滨迎来欧洲异能局的大驾光临,那可真是叫人害怕啊。”
弗吉尼亚:“来散心,所以呢?”
森鸥外稍有些意外,又觉得没那么意外。
“我并不想跟您分享我的经历,不过实话说,我也不在乎被他们发现行踪。您对这一点大概隐隐有所猜测,我也直白地说,没错,如您所想那样。另外,即便知道我在这,他们并不敢轻易对摆脱控制的我出手,最多就是有所试探。”除非,她有了新的弱点。
"还有一件事……三把狙击枪,两位异能者。"她懒洋洋地数着,"M24,7。62mm口径,距离分别是东南方124米、北偏东一点182米和西南方302米。"弗吉尼亚放下叉子把玩自己的头发,"还有两位的话,在门外待命,森医生,我只是您请来做客的小女孩,不必如此吧?"
森鸥外的神色认真起来,凝视她半晌,才笑问:“抱歉,但我认为这是一个柔弱的医生对一个价值三亿英镑的异能通缉犯最低的礼节。当然,您的反应说明我赌对了——您想要什么呢?”
她说的坐标并非通过观察看到了狙击手的配置,而是那几个位置是她现在所处的沙发最有利的射击高地,M24狙击步枪则是这周他这个可怜的新首领好不容易补给上的新货。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14岁的女孩子能做到的事,洞察力、情报获取,还有可怕的头脑。
真是的,现在的孩子。
不知道是可叹还是可悲。
“应该说,您能给我什么?”她漫不经心搅动面前的咖啡,任由森鸥外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
“那么,为什么你没有选择其他几个组织?”
爱丽丝突然撕掉了手里的画纸,愤愤地揉作一团扔进纸篓,抄起一只红色的蜡笔重新作画。
弗吉尼亚奇怪道:“不是您第一时间找了我吗?”
森鸥外笑而不语,到了这一步,他多少也知道自己这根橄榄枝本就在她计划之中。
“哈哈。”弗吉尼亚忽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也对,那我问你,黑手党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森鸥外摘下眼镜,取了一张眼镜布缓缓地擦拭:“港口黑手党不要求你‘忠诚’,只需要你‘合理利己’——你可以用任何方式使用能力,包括……‘偶尔的善行’。当然,这里的‘恶’从不假装高尚,我们行恶,但不过是我们也有我们要保护的东西罢了。”
“至于我们能给你什么,‘秩序’与‘自由’——如何呢?”
弗吉尼亚看着他。
“秩序,”他慢条斯理地戴回眼镜,“指的是横滨的地下规则由我们书写,而在必要的时候,动乱也由我们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