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谢沉舟进来那刹那,她漂浮的?心竟然瞬间宁静下来。
况且他?在着,即便?自己想聊,又能?聊什么。她没有当面说?人坏话的?习惯。
于是容栀起身,目光却未曾瞧向他?,只朝秦意臻点了点头,说?道:“多写秦二?小姐款待,容某便?告辞了。”
“哼”,秦意臻昂了昂下巴,只轻蔑地瞥她一眼,一言不?发。
走得愈发近,从谢沉舟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便?愈发浓重。容栀不?可抑制地皱起眉,不?悦道:“殿下受伤了,就该及时医治,而不?是来这?里。”
谢沉舟垂眸,盯着她笑道:“别人包扎,我不?放心。”天晓得他?刚下战场,便?听下属来报,说?她只身前往秦府那一刻,他?有多心焦。
阿月与他?的?间隙不?能?再深了。
重甲之下,是那张长?了胡茬的?,略微疲惫清减的?脸。谢沉舟轻声道:“我来接你回?家。”
容栀抿唇,心中五味杂陈。
说?好的?不?要让她怀疑,谢沉舟几乎是身体力行,眯着眼就朝秦意臻警告道:“本殿没有惩处你,不?是因为你是陇西节度使的?女儿?。而是本殿在等,等一个让你生不?如死的?机会。”
“颍川节度使年近五十,新丧已满。待本段月后攻占颍川,便?是你与他?大婚之时。”
每一个字从他?口中吐出,都仿佛裹挟着阴鸷狠戾,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
这?些话,是说?与秦意臻听,更是给通知的?解释和保证。他?怎会姑息伤害她的?人?
说?不?出是何?种感受,容栀倏然有些愧疚。她险些着了秦意臻的?道,以最坏的?想法揣测他?。
秦意臻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仍强撑着没有示弱。她不?信般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谢沉舟不?再看她,转身道:“阿月,我们?走。”说?着,就欲去牵她的?手。
容栀却似有所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偶然。她恰好抬起手,从衣袖中掏出药瓶。
谢沉舟的?手刹那间落空,他?蜷了蜷,终究扯唇轻笑了笑,眸光晦暗地盯着容栀递来药瓶那只,如玉般葱白的?手。
“续上?。”她倏然没头没尾道,谢沉舟却是听懂了。从前她就这?般,给过他?一罐又一罐金疮药。
他?伸手,却不?是握住药瓶,而是包裹住了她的?手。
指尖的?凉意,粘腻的?血渍,瞬间侵袭容栀的?感官。她蹙眉,抬眸瞧他?:“你……”
容栀这?才注意到,他?那双平日里澄澈如山涧泉水的?桃花眼,此刻没有一丝意动。沉沉如潭死水,泛着灰暗。
谢沉舟眨了眨眼,却无法驱赶眼前的?朦胧薄雾。他?勾唇,不?甚在意地轻笑了声,而后紧紧攥住她的?手,耍赖般说?道:“我活多久,阿月就陪我多久。”
……
月余后,颍川被顺利攻下,谢沉舟班师回?来那日,容栀才明白,他?这?句话是何?意。
青州太守府内,朱红宫灯高?悬,沿那长?廊依次排开,似点点流萤。锦缎所制的?赤绦,与灿金穗子辉映。
自前几日青州瘟疫控制住,太守府里的?老幼便?被府兵一个个完完好好送回?家了。
四下僻静,容栀穿过抄手游廊,却不?见侍从。
她脚步不?由得慢了慢,心底疑惑之余,愣了一瞬才确信是太守府未错。
今日是谢沉舟的?冠礼,怎的?此般安静,除了她,一位宾客也?不?曾宴请。
太守府庭中种了几株海棠。时值深秋,海棠花早已凋谢,只剩枯枝败叶,光秃秃地伫立着。
容栀缓步入庭,便?瞧见树下独自吹笛的?身影。她停住脚步,呼吸都有片刻凝滞。
谢沉舟身着一袭淡青锦袍,袖口那条蛟龙随着他?手指移动,也?似乎腾飞起来,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