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头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所问何人。“军爷,您是说那个病秧子?他住在那,靠里最后一排。”
伙头兵给?几人指了个方向,容栀转头瞥了一眼,礼貌道:“多谢。”
军营里鲜少出现小娘子,那伙头兵一愣,烧红了脸,好心提醒道:“几位最好别去,那病秧子不知得了何种怪病。小的瞧着?几位身份尊贵,仔细别染病。”
容栀眼里忧虑不减,微微颔首后便快步朝着?伙头兵所指方向而去。
稍稍往里深入,刺鼻的药味与?腐气便愈发浓重。后勤营是按照职位分配,越往里侧,条件便越差,刚开始几人还能走些石子路,而后便成坑洼不平的土路。
麦冬护在她身侧,说道:“小姐,仔细别脏了鞋袜。”
容栀眉头不可?自抑地皱起。前方营帐内走出几个兵士,将碗里的粥糊倾倒在了帐外。
其?中一个朝营帐内探进?头去,骂骂咧咧道:“娘的,爱吃不吃,成天病怏怏的,什么活也做不了,不如死了算逑!”
有眼尖的瞥见了容栀一行人,扯了扯那兵士,使眼色道:“哎,军爷来了,快住嘴。”
几人立时换上一副唯唯诺诺地模样,哪还见方才的颐指气使。
长钦还未正式任职,但已在军营中统帅不少人马,有人认了出来,紧张道:“见过军、军爷。”
这是青州军中最下等的营帐,平素鲜少有什么大?人物到访,几个兵士心里都纷纷打起鼓。
长钦点了点头,倒是容栀先发话道:“谢怀泽在帐内?”虽是问句,她语气满是笃定。
“在、在的。”那兵士一愣,谄媚地笑着?搓了搓手:“小的带几位爷进?去。”
说罢他掀开帐帘,容栀率先踏入。
只见营帐内昏暗潮湿,只有简陋的床榻排成一排。整个营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地上有滩不明物,似是谁呕吐导致。
床榻陈旧,年久失修,风吹营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最内侧的一张布满青苔的床榻,兵士用眼神?示意?道:“喏,他就在那。”
谢怀泽形容枯槁地蜷缩着?。面色如死灰般惨白,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微弱且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每喘一口气都伴随着?沉重的“嘶嘶”声。
与?上次最后一别时,那个忧郁温润的郎君相去甚远。
容栀紧蹙着?眉,手背贴上他额头的瞬间颤了颤,那里温度烫得一塌糊涂。
谢怀泽眼睛紧紧闭着?,似乎陷入梦魇,在高烧中难以?清醒。
她试着?唤道:“谢郎?”
谢怀泽眼皮动了动,没有反应。
容栀接过脉枕,用纤薄的丝帕盖住谢沉舟的手,边切问边吩咐道:“去舀盆井水来,还有,按照这个药方去取药,通知灶房生火。”
长钦瞥了几眼容栀指尖贴着?谢怀泽腕部的地方,动了动唇,终是什么也没说,捏着?药方出去了。
麦冬见她就这么坐在脏污的床榻边缘,心疼道:“小姐,若真是疫病,您应当离他远些。”毕竟一旦染上瘟疫,药石无医,传染性还极强。
容栀解释道:“无事,这种疫病是靠唾液传播。只要蒙好面衣,不接触患者?有可?能沾染唾液的物品,便会安然?无虞。”
麦冬闻言,连忙将面衣的耳罩扯得更紧,而后才敢离近稍许。瞥见床榻上眼窝凹陷,形容枯槁的男人,她免不得唏嘘:“这真的是传闻中的江都谢氏么?竟落到这般田地。”
容栀从药箱里掏出耳筒,贴在谢怀泽胸腔处听音,片刻后取下,她浅淡道:“富贵生死,不过圣上一念之间。”
谢怀泽所有的症状都和瘟疫对得上。这个认知教容栀的心微微发凉。
前世尸横遍野,哀嚎震天的景象重又?浮现在她眼前。这场瘟疫一旦在军营中蔓延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不仅会危及无数士兵的生命,更可?能让整个青州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按下翻涌的情绪,深呼吸了几口气。这一世她知晓瘟疫医治的法子,又?提前储备过药材,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