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工序都很顺利,除了……
容栀倏然停了动作,抬眼瞥向谢沉舟。
谢沉舟弯了弯唇,嗓音清润,简直如山涧快要滴出的泉水:“如何了?可是累了?我叫裴玄进来帮你?”
容栀沉默瞬息,终究忍不住道?:“殿下还要这样?看我多久?”
从方才坐下,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自己。像是装在自己身上似的,她?写?字的时候,他盯着她?瞧,她?捣药、她?磨药……他目光一动不动。
容栀忍了很久,觉得那道?幽深的视线着实?非常影响她?。
谢沉舟霎时蹙起眉,眼里是明晃晃的不悦:“殿下?”他不是才说过,不许她?这样?称呼自己。
容栀同他谈条件:“你别盯着我,我就不这般唤你。”
“阿月,”他忽然认真起来,温声唤她?。
容栀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紧要事,放下石杵:“嗯?”
他笑了:“我从前似乎未曾说过,阿月……甚美。”
在心里吸了口?气,容栀忍了又忍:“……”油嘴滑舌。
她?便不理会他,重新拿起石杵,研磨了一会,又无奈停下。无他,只因谢沉舟还在瞧着她?。
她?道?:“你没有自己的事做么?”不是说要造反?人脉笼络,军队调动,都一应俱全?了?怎的悠闲到同自己在这消磨时间。
谢沉舟微微一怔,旋即从胸腔发出一声闷笑。
公务在悬镜阁都堆成山了,二?皇子的动向,殷严的近况,玄甲军,青州军……哪件不是亟待他决定。
“自然有,”他望这容栀严肃的小脸,起了逗弄的心思:“天大的事。”
容栀挑眉:“?”
他没由来念了句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与她?对坐,静静地瞧着她?,什?么也?不做。这就是他天大的事。
容栀听出来了,更立时想起这句诗,是写?给久别之妻的。
“谢沉舟!”她?薄嗔含怒道?:“我何时说要嫁与你?”
在秦府见她?,她?总是眉眼清浅,笑不达眼底,凉薄得紧。如今这么鲜活的,会嗔怒,有情?绪的容栀重又坐在自己眼前。
谢沉舟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不由分?说执起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里。
他摩挲了一会,不舍地放开,又拉过容栀身前的钵臼,替她?磨起药粉。
“你初离开我的那几日,我想杀了所有人。”他随口?道?。
权势,皇位,若是身边没有她?,与他而言也?不过一张朽木败椅。他发了疯似地想去找她?,不顾悬镜阁众人反对,夜半偷骑马匹出城是常有之事。
“可到最后我发现,欠你的,只有我自己。我要杀的人,是我自己。”
若不是裴玄说漏嘴,他还不知晓,居庸关被解救出来,容栀对镇南侯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让他入玄甲军……
他处心积虑接近她?,想要玄甲军,蓦然回首才发现,原来早就在他手里了。是她?亲手,送给他的。
容栀笑了笑,不甚在意?道?:“现在说这些做甚?都过去了。”过去的事,谁分?的清对错。
谁没有欲望,谁又能完全?不掺杂私心,毫无保留地对待另一个人。
他怔默片刻,乌黑的眼眸笑意?一点点渐深:“所以……是肯回头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