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乡试年,京城有书生考乡试。再过两个月,城区会更加拥挤,两个嫂嫂闲不住,拿了些文运书签的材料回家,空了就印,一套套的用蜡纸封好,只等更多学子来京,就到街上卖书签去。
家里日子好了,陆杨就更不喜欢她们把挣钱的事带到家里来干,又累又没个尽头。但在市井过日子,睁眼就是开支,张嘴就要吃要喝,她们就保持着从前的生活习惯,能省就省,能挣就挣,尤其是到了考试的季节,更是兴奋了。
以她们的生活经验来说,书生们的银子是最好挣的了。
罗大嫂让陆杨不用管这个,“我们就是印出来,到时有伙计出去卖,累不着的。”
罗二嫂是同样的话,“闲着也是闲着,男人和孩子都早出晚归的,家里里外就这点活,成天跟针线打交道也累!”
陆杨有给她们找别的乐子,比如到家里玩,他家两个孩子大了,能走会说的年纪,逗起来有趣。
到家里还能学点东西,要么识字,要么学画,也能下棋。陆杨得了洪楚的古琴,忙里偷闲请人教一教,略通音律,她们也能学一学。
他还买了叶子牌、骰子等赌具,因罗家兄弟曾经当过官差,知道沾上赌的下场,她们不敢赌,也不敢碰,怕自己上瘾了,这个家就完了。
陆杨再说,她们只会让陆杨别操心。
“我们以前都这样过日子的,突然雅致起来,你哥哥也不习惯。就这样吧,反正还在市井里住着,我们出去串门,跟街坊邻居聊天说话能唠到一处。这就行了。别家也在收拾东西准备挣钱了,我们就这样忙着挺好的。”
再坐会儿,天色暗了些,陆杨就该回家了。
他沿路往东边去,街上的铺面只剩一些饭馆酒楼开着,大堂里有客吃堂食。
他们家在“尖尖”里,越走越冷清。
附近邻居都是官员,住这么近,平常往来都少。
陆杨初来乍到时不大习惯,后来待久了就适应了。
大户人家讲究,当官的顾虑也多,平常往来都要下帖子,关系不远不近的,怕太冷淡,也怕被人说成朋党。好像跟谁多说两句话,就会影响了仕途了一样。
陆杨进门,绕过影壁,往家塾的方向走。
家塾是这间宅院自带的屋子,就在大门后不远处,都没往后院进。以后孩子们长大了,若是请先生来家中教学,也在这处。能把外男隔在外面。
陆杨看这间屋子不顺眼。他想着,小娃娃离门近,跑出去被人拐走了怎么办?为此,他把门房多添了两个,也提前给孩子们找了书童。又陪读,又陪玩,要帮着带带孩子。
平常家塾没人,到下午,谢岩快要下值的时辰,两个小包子就会到这里坐坐,等着他们父亲回家。
谢岩的“严父”当得很有水平,两个小包子被他迷得不要不要的。不见了又想,见面了又怕,每天盼着,快到时辰就要假装自己是好宝宝,哄父亲一笑。
陆杨到了门口,探头往里瞧一瞧,他俩装了一阵,有些装不住了,凑一起叽叽咕咕。他俩声音小,陆杨没进屋,听不清楚。
他干咳一声,两个稚嫩的嗓音就都戛然而止,立即坐正了身子,捧上专门给小孩子做的小小启蒙书,摇头晃脑地念。
陆杨忍笑进屋,比了个手势,两个书童闭上嘴巴,没有喊人。赵佩兰笑着摇摇头,心说:三岁的小孩也是好骗的。
三岁的孩子,字没识多少,多念一阵,嗓音就变得含糊不清,间或蹦出一个清晰的字,再往后,两个小包子就变成了两条小鱼,只会咕噜噜、咕噜噜,一个字也不认得了。
他们噜噜好一会儿,没听见父亲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爹爹望着他们笑,两只小包子很捧场,语气跟陆杨一样一样的。
“哎呀,是爹爹!”
“爹爹笑得真好看,像包子褶子一样!”
陆杨听见这个夸赞,笑容更大了,一弯腰,接住两个朝他跑来的孩子,往他们脸上蹭。
“哎呀,这是谁呀,是我家大肉包啊,给我啃一口,嚼嚼。哎呀,这又是谁呀,是我家小糖包啊,给我咬一口,香香。”
他俩用包子当小名,兄弟俩又分大小,本来是小肉包和小糖包,愣是在他俩的要求下改了个字,哥哥叫大肉包,弟弟叫小糖包。
孩子大了,问题多了。前几天,家里包包子吃,他俩望着包子褶子,问那是什么。陆杨随口应付,说那是包子笑开花了。这几天他们就到处说人笑得像包子褶子。
两只包子笑嘻嘻躲着爹爹的啃咬,在欢笑声里等回来了他们的父亲。
谢岩今天回来晚了,熟门熟路过来瞧一眼,把两只包子唬得抿唇站直,挺着圆鼓鼓的小肚子,才点点头,似模似样地夸了一句“不错”。
这让小包子们露馅儿,笑出米粒似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