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放心,怜娘暂时无事,此次便是她让先我逃。”可他终究辜负她,没有立马找褚家,而是先进宫见亲娘。
夏侯瑨心里有说不好的滋味,不算后悔,却也有少许愧疚。他便只能宽慰自己,起码夏侯尉还不至于要她的命。
他沉默少许,又与褚氏夫妇、褚允恭道:“夏侯尉掳走她,或许因为恋慕。”
“恋慕?!”
三人更觉得难以置信。褚父咳了两声,“既恋慕,为何不来提亲?反要做这种勾当?”
说罢,屋里忽然没了声。
他们也都不约而同想到,就算提亲,又怎么可能应允呢。不说他们女儿瞧上的是夏侯瑨,单说他此人,一个冷宫的落魄皇子,都不被皇帝太后瞧上眼,他们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他?
“瑨殿下,你说还有第二桩事,是何事?”
褚允恭问。
夏侯瑨朝三人拘了一礼,腰背深俯,良久才起来。
他的神色已经麻木,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涌,“瑨想退亲,退掉与怜娘的婚约,望二位尊老宽恕。”
褚氏夫妇及褚允恭三人骤然愣住。
“二殿下,宸妃娘娘病逝之事,我们心亦有所悲,也知你要为母守丧。怜娘可以等你三年,实不必退亲啊。”
她这女儿对夏侯瑨有多满意,林夫人很清楚,若是人好端端回来,亲事却没了,只怕也要难受。
夏侯瑨苦笑了下,依旧坚决:“谢夫人厚爱,我与怜娘,终究有缘无分。这桩亲事,还是退掉吧。”
他说完,捂住了小腹。
断肠草又在发作了。
第39章
那夜我宁愿她长眠不起,就在我身侧……
褚太后得知那伙匪首是夏侯尉时,亦如褚家那般惊骇。
从夏侯瑨口中,她得知了那夏侯尉掳走她侄女是因为恋慕,又给她最疼的孙儿灌下断肠草,逼着人家回去退亲。
褚太后既震惊,又觉不可理喻。这位夏侯尉,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人,他一直待在冷宫,无人问津,皇帝不疼,宫人也不管。去掳人,又哪来的人手呢?
“娘娘,老奴猜是萧氏党羽在帮他。”
郑喜在旁小声提醒,“当初萧妃死后,您也有意将萧氏一族料理干净,只奈何陛下求情,您怕伤了与陛下的母子情分,便留了一手。您可还记得?”
念起往昔,许多纷纭,且时局之艰,再较起来已无意义。即便有党羽相助,如今的萧氏也早就破落,甚至销声匿迹。比起这个,褚太后更担心的还是在匪徒手上的侄女。
夏侯尉已经不在京城,她纵手里有兵,却不敢贸然攻山,生怕怜娘有个好歹。
褚太后愁得揉额,连茶也喝不下。
王惠青瞧着,低声道:“娘娘勿忧,连二殿下都说,咱们娘子不会有事。况且咱们娘子机灵着,定会见机行事。您把这事交给大郎,只管等他的好消息就是。”
褚太后闭着眸,长长“嗯”了声。最近宫里接连出事,扰得人不能心宁。
她闭上眸,脑海是无休止的厮杀,火光冲天——那是四十年前的宫闱,腥风血雨。那阵子也是诸事多发,后来没多久,一支魏王的叛军便破入宫城。
那年她才十六,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儿子躲在水缸里。她看着叛军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一刀一个人头。
那场宫变,很多人都死了。一颗人头坠地,哐地滚到她水缸边。她心惊胆颤偷瞧,那是她的婢女!她叫翠儿,她叫翠儿!是个伶俐爱笑的丫头。那是她的人啊,活生生的丫头,她却护不了,亲眼看着她死在屠刀下!
那年翠儿也十六,为了救她,换上她贵妃的宫裙引开叛军。遭受凌辱,最后被杀,这原该是她与皇儿的结局
那夜黑暗熏臭的水缸,她捂死嘴巴,才没教自己哭出声。也是她此生最惊恐的夜晚,无休无止,漫长地就像过去一辈子。她从未有哪刻,如此期盼破晓之光。
她想,这也是她后来那样喜爱褚卫怜的缘由。不仅因为怜娘是她的侄女,更是因为怜娘像极了翠儿。她疼爱怜娘,甚至胜过她的儿子。
耳边肃杀犀利,褚太后仿佛又见到那一晚。
她猛地睁眼看,眼前是王惠青,是陪伴她半生的王氏。
屋内安谧,烘烘烧着暖炉,桌边是瓜果和几盘点心。仿佛一切安然,不再是那四十年前,可又像要回到四十年前
禇太后忽而望向窗外,深凝的夜色飘大雪,有种说不上的诡异。
“惠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