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道:“岳丈难道从前不曾教过你,莫要对男人有着太强的好奇心。”
她摇摇头,“这倒没说。从前在家时我总烦他。他总爱管着我,这不许,那不许,就跟大人一样,总有很多大道理。”顿了顿,又道:“但我现在又想他管我了。”
裴珩未再说话,大手婆娑着她后颈处雪白细腻的软肉,半晌,哑声道:“你有一个这世上最好的父亲。”
纾妍深以为然,抬手湿润的眼睫,眸光落在他光洁的下颌,认真求教,“所以裴叔叔是怕自己老,所以每日才剃须吗?”
裴珩:……
屋里的淡烟书墨等人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寺里的小沙弥过来提醒:“时辰已经快要开始,请阁老与娘子现在过去。”
裴珩领着自己的小妻子随着小沙弥向前头法场行去。
他二人到时,云阳县主等人也刚到。
众人见裴珩光洁的下巴多了一道疤痕,眼神各异。
超度仪式很快开始。
纾妍留意到就连平日里总是端得严肃的云阳县主也难掩哀伤,数度哽咽落泪。
看得出来,她与自己的亡夫感情极好,否则也不会守寡十几年。
至于自己的便宜前夫,似乎也异常消沉。
纾妍想到自己的母亲,情绪也异常低落,期间也跟着抹了好几回眼泪,惹得云阳县主瞧了她数眼。
这一日,超度法会持续到傍晚才结束。
纾妍回到禅院时,裴珩并未跟着回来,等到用晚饭时,他仍然未归,只让书墨回来告知纾妍,不用等他。
纾妍以为他留在云阳县主处用饭,倒也没在意,只是一人用饭,到底不比两个人热闹。
她本就不爱吃斋菜,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与淡烟轻云一起去寺庙里的湖边放船只祈福。
此刻天刚擦黑,暮色四合,应是因为法事的缘故,偌大的寺庙灯火璀璨,一路走去,倒也颇为有意趣。
行至湖边时,天已经彻底黑透,河面上竟然飘着十数盏点了烛火的祈福船只,隐约瞧见下游站着几个人。
这是寺庙,自然也有其他人祈福。
三人也没在意,将折好的花船点燃,一只一只放下水中。
浩浩荡荡的船队顺流而下,如同散落在河里的星火。
轻云放完最后一只,迟疑道:“好像少了一只。”
淡烟也没数,“想来也不打紧,下回补回来便是。”
纾妍也觉得如此。
三人放完祈福船只,又双手合十默默在心中为所想之人祈福过后方离去。
下游的云阳县主瞧见纾妍等人走远,待那船只漂近些,道:“捞一只上来瞧瞧。”
陈嬷嬷赶紧捡了一根树枝打捞了两只递给主子。
云阳县主瞧那上头竟然是为亡夫祈福的祝词,半晌没作声。
陈嬷嬷迟疑,“听说大娘子每年都会折这些,原先奴婢还不信,今日见了才知是真。”
云阳县主盯着手里的祈福船只,叹了一口气,“也算她有心了。放回去吧。”
陈嬷嬷忙将快要烧着的小船方入水面,轻轻一拨,小船顺流而下,很快与其他船只汇合。
云阳县主道:“想不到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我昨夜在梦里见他,他还是一点儿也没变,爱笑,而我却老成这样。”
陈嬷嬷听了这话,心里也不禁感伤,“姑爷在天之灵,知晓县主,为他守了一辈子,还将几位公子养得这样好,一定会感激县主。”
“谁又要他感激呢,”提及亡夫,云阳县主那双已老去的眼睛此刻又变得年轻,“我只盼着他能够保佑孩子们一生安康,喜乐无忧。”
陈嬷嬷忙又安慰她几句。
云阳县主问:“他方才怎没跟着一起?”
陈嬷嬷一听便知是问大公子,忙道:“兴许在下游湖心小筑缅怀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