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君心想,这样一脉相承的夫婿,兴许是天定良缘呢。
她早就与薛家通了气,这厢亲眼盯着宋惜霜在薛伯莲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才放下车帷,前去菩如山见谢吟沧。
宋家不日就又能办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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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朝朝儿妹妹今日过来不是看亲,只是与我打听立女户的事情?”
宋惜霜呷了口茶,不禁蹙眉。
糖到底是稀罕物,薛伯莲忖度她一个女郎定爱吃甜,便自作主张点好了蜜茶。
甜得发腻。
她口味怪,其实偏爱苦茶,先苦后甘,余韵流长。
她看得出来薛伯莲今日也是仔细拾掇了自己,一身鱼师青绣白鹤直裰,凌厉的麂皮箭袖,却以雅致的青玉冠束发,鬓角修剪得齐整。
他还有年少的影子,面庞是康健的麦色,在君都历练三年后,眉如寒刃,下颌泛青,肩背与两臂虬结,眼眸中反而多了些深沉。
来到羡春楼雅间后,她就开门见山,因着对方是太守之子,便近水楼台询问立女户一事。
见茶桌对面的宋惜霜大胆打量着自己,薛伯莲竟胆怯起来,微敛眸光,反省自己语气似乎不妥,遂推了面前的糕点盘子至她面前。
他想起在君都时,宋嘉澍叮咛道:“三年未见,朝朝儿一定在祖母的调教下成了娇滴滴的女郎,伯莲,你个木桩子得记住,在朝朝儿面前谨记温言慢语,该出手时就出手,如若实在不知道怎么干……你想想,要是沈二哥怎么办就行了。”
薛伯莲以稽查罪犯的本事,仔细回顾了沈昙言行举止的精髓。
字少,无辜,把话留给别人。
他应该也行……的吧。
宋惜霜刚要说些什么,只见轩窗外的大街上走过一支送嫁队伍,哄哄闹闹,总角稚子黏着队伍要喜糖吃。
薛伯莲在羡春楼包下的雅间楼层并不高。
眉开眼笑的冰人正往四周撒喜糖,她抛得太高,糖块将要砸中宋惜霜身边的花窗时,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接住了。
薛伯莲收掌为拳,又伸出手在宋惜霜面前展开,他虎口带茧,掌心躺着一枚包了牛皮纸的糖块,上面写的是红艳艳一个“喜”字。
他径自取出怀中雕琢好的海棠玉簪,同样奉上,按剑单膝跪地道:“我很早以前就嫉妒江六郎与你的婚盟。”
话少,表明心意,有了。
“可惜,今日来此地的,似乎只有我一人有这样的心思。”
无辜,有了。
“但我不怕再等下去,今时我未婚,你未嫁,朝朝儿……愿意给我追求你的机会吗?”
把问题留给她,完美。
这味太浓了。
宋惜霜也不是瞎子,看着面前浑然沈昙附体的郎君,抽了抽嘴角,也不欲接过他手心的喜糖与玉簪,捏着帕子虚虚扶他起来道:“伯莲哥哥言重了,我还是……欢喜你以前的样子。”
她这话一出口,绢屏后忽地穿来什么声音,像是座屏下猛地被人踢了一脚。
宋惜霜回首,担心问道:“紫芙,紫芙,你怎么了?”
“姑娘,我……无碍的。”
不知为何,紫芙回得竟有些不情愿。
宋惜霜心中狐疑,便想早早与薛伯莲说清后再回府细问她。
薛伯莲听见那句“欢喜”后眼神噌一下亮了,接着又被宋惜霜泼了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