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仲面如死灰,双手双脚带着镣铐,等待他的是全家流放,女眷尽数充作贱籍,可怜他正值碧玉年华的一对女儿,也不知日后会受到何等折辱。
“我说罗大人,你也是真的倔,皇上摆明了不愿宣战,你却还同那些人搅和在一起,如今被他们抓着把柄,连累一家老小,何必呢?当初明哲保身,安享晚年,也不会在这受累。”
狱卒拿来热饭,道:“赶紧吃了吧,明日便要北上,天高路远,大人好自珍重。”
罗文仲看着饭,难以下咽,热泪盈眶地抓着他的手:“小弟兄,你可有我女儿的消息?”
狱卒做久了,对达官贵人沦为泥犬这事也司空见惯,但眼前这位将领有些不同,早年与他们家有些恩惠,是以在他轮值时会尽量照顾一二,“大人,咱们姜朝律法,充作贱籍的官家女子已发卖完了。小人没那本事能相助,怕要让您失望了,大人若有其他亲朋,小人愿意去传话,也为两位小姐做些事。”
发卖完了。
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么。
罗文仲神色悲凉,眸底隐藏着难言的怨恨,苦水似乎在心口撕裂了口子,灌进去漫到咽喉。
朝中主战派本就稀少,长达十余年的征战,当初与他一起的老将已成白骨,安居一隅似也成了不错的抉择。
他此番遭人陷害入狱,又有谁能相救。
在岭北之地蹉跎至死罢。
“罗大人,何事愁眉不解啊。”
一道年轻的少女嗓音突兀的在地牢之中响起。
罗文仲和狱卒齐齐抬头。
宋枝鸾出现在铁门前,浑身金玉生辉,身后石墙上刻着小字的姜朝律令,她手上提着一盏烛台,露出的手指白皙如玉。
牢中的两人连忙跪下:“参见灵淮公主。”
“不用行礼了,你先出去,本公主有话要与罗大人说。”
狱卒连连点头,弯腰出了牢房。
宋枝鸾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罗文仲,心里不胜唏嘘。
他此刻满身是渗透衣裳的血,形容枯槁,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上一次宋枝鸾见到他,他也是这副模样。
不过那时,他是那场席卷半个姜朝的叛军首领。
最后被谢预劲和秦将军缉拿回朝。
枭首示众。
宋枝鸾与他并无多少交集,仅有的一次,是在大战前夕,罗文仲送了两个女儿去她营帐,请求她庇佑。
后来传来捷报,罗文仲便将人接走。
罗文仲不知宋枝鸾为何来这,也许是奉了太子的命令?此次他入狱,太子乐见其成,可却也不至于让灵淮公主亲自来送他上路。
宋枝鸾撩起裙摆,在他对面坐下:“罗大人坐下说话,本公主问你是在为何事烦恼呢。”
罗文仲谨慎道:“殿下多虑,微臣没有。”
“当真没有?”
宋枝鸾话音刚落,罗文仲就听到廊道内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不可置信,抖着身体站起,死死盯着铁门外。
两道令他日夜煎熬的身影扑进他怀里。
“爹爹!”
“太好了,爹爹您没事。”
“九儿,云儿!”
罗文仲和两个女儿哭做一团,声泪俱下:“你们怎么在这?”
“是公主殿下派人救下我们的。”
“还有玉奴姐姐,爹爹,孩儿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他抹着眼泪抬头,看见铁门外还站着一个女官,方才就是她带他的女儿们来的。
宋枝鸾与那女官对视一眼,后者便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