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正在准备行动的紧要关头,药也已经完全不够用了,雪茸看了一眼冒雨往前冲的同伴们,只能咬咬牙,轻轻拍了拍心口,面上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准备跟着队伍往雨里冲。
但他的小动作和心跳微妙的异动,还是引起了闻玉白的注意。他瞥了一眼那强装镇定的家伙,没点破他,只开口道:“我跟他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几个先走,按照我之前说的路线走,不会出什么问题。”
梅尔一听,转身皱起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俩,似乎是在揣摩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强忍着难受的雪茸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梅尔,又转头对上了闻玉白的目光,便瞬间了然了他的意思。
“嗯,你们先去。”雪茸弯起眼,朝梅尔挥挥手,“放心,我们一会就过来。”
梅尔看了两人一眼,似乎是在确认什么:“有问题及时吃药,药盒里还有一粒。”
“知道啦知道啦。”直到雪茸又催促了一遍,他才心事重重地转过身,带着其他人率先撤退了。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直到同伴们的背阴淹没在掀着雾霭的瓢泼大雨里,雪茸才皱起眉,有些痛苦地蹲了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一旁的闻玉白垂下眼睛静静望着他——换作平时,他怎么也得抓紧机会嘲讽两句、占个上风,但眼下的他,披着湿漉漉的红色雨衣蹲在地上,郁闷地喘着气,像极了角落里被风吹得快要连根拔起的小蘑菇,怎么看怎么凄惨可怜。
所以他默默闭上了嘴,毕竟欺负一只蘑菇也太不人道了。
实话说,梅尔他们再耽搁几秒钟,雪茸的心脏就快要承受不住了。关键时刻总爱发病这件事一直让他分外苦恼,即便心态再好,一旦耽误了正事儿,都难免叫人焦虑不安。
好在闻玉白把他们都支走了,雪茸身上的压力瞬间就小了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产生了所谓的“集体意识”,一直以自我为中心的他,还有担心拖累别人的一天。雪茸有些自嘲般轻笑了一声,目光死死钉在那翻涌着泥腥的土地上。
不过真正让他的心脏放松下来的,是一旁始终沉默着的闻玉白。
他知道,自己能安心让同伴们先走,唯一的底气就是临行前闻玉白的那句承诺——他说过一定会带自己走,他也相信这人一定能说到做到。
自始至终,闻玉白都没有催他半句,他一直耐心地等着等着自己调整状态。那家伙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似乎就算是火焰飞奔到了面前,他都有信心安然无恙地将自己带走。
心脏在这一份安然中平息下来,雪茸拍了拍心口,确定无碍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能出发了?”闻玉白轻描淡写地问道。
雪茸弯起眼:“能。”
此时,天边的紫色越来越亮,灾难早已开始——
率先受难的,便是靠近悬崖边的那排房屋。人们还没来得及从睡梦中醒来,便被山崖上飞流而下的紫色火瀑卷进灼热的浓雾里。
这些人也是最幸运的,甚至没来得及恐慌害怕,便在一瞬间蒸发成了山野里的一抹空气。
后方及时知觉的人们便不如他们那般轻松了。
木头灼烧发出了噼啪的脆响,暴雨裹挟而来的浓烟将一排排的房屋吞没,人们尖叫着四下逃窜,可他们亲手堵死了身后的出路,只能被那狂涌而来的火焰,一步步追赶向临海的断崖边。
紫色的火焰将漆黑的夜空撕开一个大洞,轰隆坍塌的梁柱、四处飞舞的火星、破裂一地的窗户玻璃、烧成炭架的彩色木屋……
一片混乱中,有人只自顾自地往暂时安全的方向奔逃,有多人则已经想到了避难的好去处,三两人慌慌张张冲向村中的地窖口。
这里是村子里用来统一储存过冬粮食的地点,具有一定的防火功能,兴许真的能让他们逃过一劫。
可当他们刚忍着把手心烫出泡的高温、拼尽全力打开地窖口的大门时,一道阴影笼罩在了他们的头顶——“抬头看我。”
一声冰冷的命令响起。几个人同时打了个冷颤,宛如被掐住喉咙一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