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往的宴会上八皇子一向不显山不露水,桐壶帝也没有对这个孩子特殊照顾。
在曾经像骄阳一样灿烂夺目的源氏面前,他就像是微微萤火,完全被掩盖。
这个被父亲过分忽视的孩子,如今分享了属于曾经遥不可及的兄长的权柄,甚至在未来的皇太子面前也渐渐显露出了威势。
源氏用手背覆住了眼睛,再次感受到了湿润。
桐壶帝的音容笑貌似乎就在眼前,却已经遥不可及了。
今非昔比。
“她们说得对,还好有你。”源氏哽咽。
“我枉为人子,也枉为人……”
“好了不要说了。”淑子打断了他的话。
“如今你在二条院赋闲,有什么计划吗?”淑子一边研墨,一边写折子。
“如今我在家没少读书,修习佛法,想来之前半生,竟是恍然如梦。”他说。
“紫姬长大了,原来为她准备了几年的风光婚礼,现在她的父亲却也疏远我了,只是想想,还是要赶紧办下来,不然夜长梦多。”
好吧。
“如果成婚,你会开心吗?”日渐萧瑟的二条院里,淑子询问紫姬。
“不知道以后我的想法如何,至少这一刻,我是想与公子在一起的。”
源氏于紫姬的意义太过重大,谁会将与朝夕相处了近十年的人轻易割舍呢?
“我知道,有些事情姐姐是为了保护我,可是我也想像优子一样自己长大。如今不过是我们长大的路径不一样罢了。”她梨涡浅笑,顾盼生姿。
“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为你好。”淑子其实也很茫然。
利益可以用筹码一毛一毛计算,感情却藕断丝连难以形容。
“不要为我担心,姐姐。”紫姬拉着淑子的手。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后悔的。我从小就希望自己成为母亲,让我的孩子没有我当初的遗憾——你知道的,我最喜欢装扮小孩子了。”
“公子和我说了,婚礼会简单一些,但是我不觉得委屈。即使成婚后,有些事情我也会一直思考。”
“亲王家的女儿不能做内侍侍奉别人,即使这个亲王拜高踩低,如今对我不管不问。可若是年长之后,我做些事情倒也无所谓。”
“我与世上多数人一样,盼望一段佳缘。但若真有一日,姐姐也会保护我和孩子的是不是?”
紫姬让侍女退下,在淑子面前亲手整理房间:宽大的衣裙和装满花梳银簪的首饰盒铺满了衣架和案桌,香炉吐着青烟,淹没了角落堆放的紫姬精通的种种乐器。
即使这看起来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多才多艺的贵族女性的房间了,但床旁的玩偶娃娃还是显露了紫姬的爱好。
“嗯,祝福你永远快乐。”
.
前些年的一切都是热热闹闹的,如今却全是简简单单。
紫姬的婚礼只有一些十分亲近的宾客,连她的着裳仪式的规模都比不上。如果是在先帝时期,这是断然不可能的。
而与此同时,因为桐壶院的去世,三公主卸任斋院。阴阳师新占卜的接替人选,是桃园亲王家的槿姬。
她的赴任也是静悄悄的,轻装简行,远远没有三公主当初的声势浩大。
桃园亲王的母亲为他留下了大笔遗产,他又仅有这一个孩子,从小如珠似宝、锦衣玉食养大,一应用度不输公主。
如今却不仅被临时告知要远离故乡不能承欢膝下,甚至骨肉分离之后连该有的排场都没有,找皇太后理论又被怼回去,亲王被气得号称抱病在家,拒绝上朝。
槿姬给淑子写了封信,感谢她在有限的范围内为自己准备的礼物,顺便聊了几句父亲的趣事。
“他也想效仿六条妃子和我一起去贺茂,但皇太后拒绝放行,实在遗憾。不过一想到父亲还有公务,也确实不能随心所欲。”
“我劝父亲,等陛下退位后我就能回来了,届时继续孝顺他。他说要每日祈祷_我的平安呢。”
中间被槿姬刻意留下了墨迹。
槿姬一向聪明谨慎,这几年与淑子偶尔交流诗文的信件,包括这封在内,都是笔记工整,页面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