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袁良一口咬下鸡蛋,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在他心里,那记忆深处的味道即便相隔万水千山,也会穿越时光来唤醒他心底的温暖。
颜宁想到这里,一滴泪水缓缓划过了脸颊。
申博文看呆了,不知道颜宁想到了什么。
颜宁的心里有了一个他始终回避的想法:如果袁良的生母并不是王月娥。
——如果袁良和“曼姨”才是亲生母子。
第87章18、青山永埋忠骨,谁来慰藉英灵
2019年9月,山西大同。
九月的第一个周末如期而至。乔斯语离开家门,开车向郊区一路驶去。
很快,她途经了市四中门口。校门的守卫森严,却锁不住明朗的英语诵读声。一般来说,化学课程往往会被安排在下午,化学老师在下课后可能还会利用自习课批改周测试卷。
乔斯语开着车,却忍不住贪恋地向校门里多看了几眼。
可廖芸再也不会站在讲台上了。
想到这里,乔斯语迅速收回视线,并坚定地看向前方的路。
“凡事都别回头看”,这是她自从母亲撒手人寰后就懂的道理。一味沉浸在伤痛中,那是要把今后的日子都拉去给往事陪葬。
但是,父亲和母亲的身后事一直是乔斯语的一块心病:
父亲乔占伟自1995年因公牺牲之后,便长眠在烈士陵园供人吊唁,迄今已有二十四年。而母亲廖芸作为烈士遗孀离开四中教学岗位后长病不起,在2009年乔斯语满18岁成人那年病逝了,迄今正是十年整。
这十年间的变化很大。
比如,早在2009年她为廖芸办理后事时,就曾动过将父母二人“合葬安置”的念头。只是民政局搬出了《烈士安葬办法》的规定,说什么“烈士在陵园安葬后原则上不予迁葬”。可对于烈士陵园定期组织的事迹整理和陈列展示等工作,他们倒希望乔斯语多多理解配合。
当然,乔斯语是很理解配合的。从那以后,她每年夏天去烈士陵园为乔占伟祭扫、每年秋天去公墓为廖芸献花。
在她曾筹划着为父亲迁葬的时候,她见过很多人间冷暖:比如,有烈士在距离故乡上千公里远的地方牺牲,这么遥远的旅途成为他的家属常来祭扫的障碍;比如,有年迈的烈士遗孀全身伤病,就连下楼的台阶都成了大难关,但她仍然心心念念想着临死前再去看望丈夫的陵墓一眼。
在这些人情冷暖面前,乔斯语觉得自己的家事也算不了什么了:无非是父母不能合葬在一起,需要乔斯语每年为双亲各自祭扫一次。但是,父母一生都在公安和教师岗位上兢兢业业,想必他们的在天之灵也能谅解乔斯语的无奈。或许,只要她这个女儿能常怀思念就好。
车辆已驶进郊区,导航语音响了起来,提示她距离终点只剩下3。4公里。
乔斯语的车后座上摆放着一束白菊,它的花瓣沾着清澈的露珠,似乎诉尽世间的爱恨离别。
又到了每年开学的季节,这也是乔斯语要去看望母亲的时节了。母亲离开了十年,不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
这时,乔斯语的思绪被一阵电话铃声惊扰,她看到来电人正是颜宁。
前段时间,乔斯语调查的成果越来越多:除了石赟在1998年转入银川实验一小的转学申请外,乔斯语还在前进街找到了石赟的退学申请。此外,还有石赟就读的学校各年级的活动留影,既有各班级在教室里组织的迎接元旦才艺表演、也有第26届亚特兰大奥运会时孩子们为乒乓球冠军绘制的美术墙。
搜查这些照片并不容易,其中一部分得益于学校近年来的数字化管理、另一部分得益于校友们的捐赠,一张张照片承载着那批80后孩子们读书时的回忆。
三天前,乔斯语正式拿着调取证据通知书与少年宫对接,终于将那张“1996年迎国庆少年儿童朗诵比赛”的合影原件取到了手。在警方追寻石赟下落的二十年里,这是最接近他案发时的一张重要影像。
当晚,乔斯语把这些照片都传真给了颜宁。
然而,颜宁却迟迟没有找过她,直到现在。
此刻,乔斯语距离终点的导航只剩下最后3公里。
颜宁在电话中问道:“你在忙吗?”
乔斯语含糊其词地说:“嗯,办些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