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没有说话,而是换上了衣服,她今天穿的正好是和吴文雄初次相识的那条红裙子。
朱云换完裙子后,微微扬起着头,说道:“我早就不想回来了。”
屋里,女儿被他们吓得直哭,吴文雄心如刀割,喊道:“那你当初干嘛要把孩子生下来!”
朱云冷冷地说道:“如果不生这个孩子,你不是铁了心要和我离婚吗?”
吴文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之前见朱云跪地哭求他不要离婚时,吴文雄还以为她是愿意好好过日子了,如今想来,估计是她跟外面的男人没断过,只等着哪位大老板说愿意娶她为止。
吴文雄问道:“所以,你把我这里当成了招待所?”
“知道就好,让开。”朱云说。
最终,吴文雄目送着朱云离开了,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道里。她留给吴文雄最后一眼的就是飞扬的裙摆,就像他们初次相识那样动人。
这天晚上,朱云彻夜未归。
次日早晨,吴文雄就专门给妇联致电了,他说明了配偶刚过哺乳期的情况,并询问是否可以起诉离婚。随后,他又向单位打了报备,只等着朱云和外面的男人们厮混完回家后就离婚。
然而一天、一星期、一个月过去了,朱云再也没有回来过。
对于这种情况,吴文雄跑到了民政局,但对方说想离婚得有夫妻双方同时到场才行;吴文雄又跑到了派出所,对方说离婚请找民政局。
没办法,吴文雄只能先把离婚放到一边,去单位申请了长假。
车间主任虽然同意了吴文雄的申请,但他边签字边惋惜地摇着头,说厂子去年投入生产了一款无纺材质的鞋套和手套,在很多领域都能取代传统手缝针穿的传统劳保用品。他说吴文雄正处于业务评优阶段,今后在工作上必然大有作为,现在就退出研发生产实在可惜。
但是,吴文雄一心想要照顾这个女儿,他无怨无悔。
吴文雄对女儿倾注了全部的心思和呵护,这才意识到女儿还没有名字。由于她出生时正是霜降那天,寒风落叶、万物凝霜,吴文雄就给她取名为“吴霜”。
就这样,到了1996年秋天,吴霜已经五岁了,却她仍然还没去托儿所。相比入托,吴文雄更焦心的是入学。
于是在这年年底,吴文雄专程回到了自己户籍所在地的东城,去派出所询问了民警。
当时,民警向吴文雄普及了1987年《民法通则》的规定,说对于这种配偶下落不明的情况,他确实可以单方面起诉、法院也应予离婚。只是公民下落不明的认定,在法律上规定需要满至少两年。
要说朱云在吴文雄生活中彻底消失,那肯定是满两年了。但是民警耐心解释道,公安机关虽然可以出具当事人下落不明的证明,但对于朱云这种住所地与居住地不一致的流动人口来说,她的证明得由她户籍所在地的公安机关出具,也就是朱云的河北老家。
然而,当年结婚结得仓促,吴文雄对朱云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别说她户籍登记的地址还在不在,吴文雄就连她父母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找村委会和当事人近亲属作证。
吴文雄苦苦哀求道:“天下公安是一家,您就不能通融通融吗?反正都是公安机关管理着户籍,何必舍近求远呢?”
民警当然婉拒了他的请求。随后,吴文雄又想到了用死亡证明来离婚的方法,他向民警问道:
“那能宣告她死亡吗?我听说针对下落不明的人是有这种政策的,反正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总不能让我们这些百姓空守着一个户籍上的‘已婚’的名头,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吧?”
“您这种情况,在起诉离婚时还需要向法院证明她下落不明满两年呢,更不用说申请宣告她死亡的先决条件就得满四年了。更何况您也说了她是离家出走,又不是遭遇了什么重大人身安全事故。”
吴文雄听得心急如焚,他说他跑过很多趟派出所了,之前一直没有为难过警察同志,但如今孩子大了,他实在等不下去了。
“我可以走北京的法院,但起诉后等判决书生效还要经过好多特别的程序呢,您刚才不是说了吗?您也是个孩子的父亲,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做家长的心情吗?”
民警被纠缠得没有办法,他的脾气可能是冲了点:
“我能体谅,但我行不了这个方便。”
这一天,吴文雄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他白天为了来办事,特意哄吴霜让她自己在家待着,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但吴文雄又不甘心空着手回家。
吴文雄又冷又饿,他不知不觉穿越胡同走到了东直门南小街,恍然发现前方正是他童年时居住过的海运仓。
如今,这里还是一片饱经沧桑的残旧平房区,但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周围的楼房拔地而起,直奔天际线。
听有些人说,1995年1月外汇券就已经停止流通了;但更多的人说,未来的趋势是北京的房价会涨得比天还高、拿北京户口会比大闹天宫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