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头肩膀本来就缺了一边,全靠意志力在撑着,但现在他的意志力没了,消散得无影无踪。
铁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伸向瘦秃子的头,他的指尖触碰到那铁丝般坚硬的头发,顺着发丝往下抚摸,皮肤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疼痛使他猛地收回手。
铁头满目茫然,空空叫了几声:“啊,啊…”
刚巧,旁边的女人正说着自己昨晚看见一个鬼影,她再三保证自己没有说瞎话,真真切切是个穿着红嫁衣的男人。
眼见别人都不信,玲纳就好心帮她伸手指了指。
女人往这儿一瞥,倒吸一口凉气,她尖叫:“就是他!昨晚出现的就是他!!!”
尖叫声穿透云霄,整个天甲寨都聚焦于此。
记忆在铁头脑子里闪回。
好像是从昨晚开始的,白天还好好的,晚上瘦秃子突然蒙着头脸出现,拿走了一根红绸,然后细笑对他说:“铁头哥,你知道我去干啥吗?”
“铁头哥,新娘子好看吗?”
“铁头哥,我好看吗?”
铁头的脑袋瓜子要炸了!
瘦秃子故意坐在桌上,好像是为了引人注目。
他那身鲜红的嫁衣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里,而他岔开五指,用右手当梳子,开始细细打理自己坚硬的头发,还轻轻哼着一首陌生歌谣。
脚下,蠕动的黑色细丝正在扭曲,延伸,侵蚀这片土地。
周围的一切,什么锣鼓声,敬酒声,吵闹声,都停了下来。
而那身刺眼的红色本身就是一种吵闹,已经足够讲述一个故事,再多一句都不行,山匪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整个天甲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而这种安静惊醒了醉酒的人。
小宝听不见声音,以为宴席散了要回去睡觉了。他眯瞪着眼从桌上爬起来,打了个酒嗝,左右转头看看,愣在座位上。
他小声问了一句:“怎么大家都在?”
天也是亮着的,酒席还没散,大家都在,但就是没人说话,奇怪得很。
直到他顺着人们的视线,看见了瘦秃子。
小宝松了口气,心满意足地重新趴回去,闭上眼睛:
“原来是我在做梦啊……”
咣啷!
一声脆响,把小宝的酒意驱散了三分。他一个激灵醒过来,感觉自己脚底下有东西在动。
直到那些头发爬上他破洞的草鞋,挠了挠他露在外面的大脚趾之后,小宝才发现:
是痒的。
所以这是真的,不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