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胧住处,至元衾水所居院落大概有半刻钟的脚程。
元衾水仰头看了看天,黑云翻墨,天色阴沉,一滴豆大雨点正好兜头砸下。
她抹了抹脑门上的水,加快脚步。
大雨说下就下,元衾水提着裙摆,绣鞋踩在逐渐被雨水浇的发亮的青石板。
夏日衣衫薄,元衾水今日穿的是件广袖对襟襦裙,料子是极其轻薄的天青色的软烟罗,雨水一浸,就清晰透出皮肤颜色。
元衾水原想一路跑回去,奈何雨势太大,密密麻麻,浇地她顺着脸颊流水。
而她身上还有方胧送的荷包和需要继续修改的样图。
一路空旷无人,元衾水别无他法,只得中途随便找了个屋檐停下。
雨幕如帘,氤氲水汽蔓延。
元衾水抹抹脸颊上的水,湿凉的风吹过来,她缩缩肩膀,打了个寒颤。
一门之隔,雨声变得沉闷。
青烟袅袅直上,略显僵持的沉默仿若一座山,沉甸甸压在王罕山的心头。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年轻男人。
房门紧闭,屋内昏暗,窗牖透进的天光,正好落在落在他的侧脸,明暗交错中,给那张俊美脸庞平添几分阴沉。
谢浔低头轻酌一口温茶,半点没给他目光。
“殿下,我王某近几年没少为晋王府做事,你如今见死不救是什么意思?”
王罕山自觉自己此话尚算委婉。
作为晋中地区首屈一指的势毫大户,平素为了行事方便,搭上皇家这跟线,他明里暗里没少孝敬。这晋王府富贵恢宏,其中可有他一砖两瓦。
送钱时照单全收,如今上头严查,却半点不肯搭救。
“王大人,国朝早就言明,凡茶马出镜,必须持有茶马司衙门开出的关防凭证,否则轻者谪戍充军,重者凌迟处死。”
谢浔说完,慢腾腾放下茶盏,悠悠劝告道:“你不是早就知晓吗?”
王罕山握着拳头,闻言极欲痛斥一句厚颜无耻过河拆桥,但在目光触及那双幽深锋利的眼眸时,仅剩的理智又控制住他。
不行。
这位斯文清冷的晋王世子,可不是什么平庸之辈。相反,他少年成名,完美的皮相下,有着与其父如出一辙的狠戾狡诈,只是他更懂伪装,也更难应付。
他深吸一口气,穷途末路下姿态放得极低,语调急促道:
“殿下,王某今日不说废话,您且告诉在下,要怎样您才肯搭救?这对您而言,只是抬抬手的事……银票还是宝物?只要您肯说,在下就算倾家荡产也满足您。”
眼见谢浔毫无反应,王罕山更是着急。他行走江湖多年,深知是人皆有欲望,只要找到那份欲望缺口,一切都好运作。
对寻常人而言,财宝权力美人,总有一个派的上用场。
但谢浔显然不是一般人,可他又不知除了以上那些,还能往哪方面运作,只能无头苍蝇似的胡乱保证:“殿下,我王某的为人您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最是信奉信义二字,断不会忘您今日援手!”
谢浔终于摇头低笑一声,淡淡道:“茶马走私是涉及社稷民生的财政大事,我若帮了你,岂不是至国朝律法于不顾?”
“殿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