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日给我的祖母画像背后,有一个鞋印。”
此时距离钟昀与欧阳博的婚期还有十日,欧阳博对此事极为上心,且因帝都有婚期临近,新人不宜相见的传统,他便少有找钟昀见面。
借此机会,钟昀与岳希希得以出府,找个清净少人的茶楼叙话。
“那些鞋印是鱼鳞纹,且纹路深,有明显的锯齿痕迹,”钟昀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面上画出记忆里的鞋印图案,“这鱼鳞纹是官靴独有。但若是纹路深、锯齿痕迹,我问过方褚,应该是为兵靴防滑所制。”
岳希希大惊,“你是说,萩露山庄被灭门,跟朝廷有关?!”
“小声点,”钟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日春日宴上,那恒林帮死侍逃离之前曾说出‘欧阳’二字,且当日欧阳家正巧在场,我便猜测他们或与那恒林帮有勾结”。
岳希希蹙眉,“可是武林盟不能与朝廷有牵扯,这可是你们萩露山庄定下的规矩”。
正因为萩露山庄钟氏与李成皇室牵扯太多,所以武林盟不可涉朝政。可是这个秘密,钟昀无法对任何人说起,连岳希希也不行。
钟昀叹了口气,“应是有人早已不从…”
“许是你们家独霸武林至尊之位多年,”岳希希一手撑着下巴,“遭人嫉恨了吧。”
“这世间规矩本就是上位者制定,谁又能保证人人都能平等,”钟昀垂眸看着茶楼之下众生云云,“为使秩序维系便需要暴力镇压,这就是为何武林盟以武功最高强者当选盟主,而朝廷需要军队护国的原因。”
“是是是…”岳希希耷拉着眼皮,“那你嫁入欧阳家后,打算如何做?就算金翎门愿意相助,但武林盟规矩在此,我们金翎门只可从江湖这个外围入手。你一人孤身入内,能有几分把握?”
钟昀转着茶碗,从容笑道:“没什么把握,但有你们便好。”
——
二人边聊边走,行至城内霂溪溪岸。霂溪自北向南横穿帝都城内,最后汇入清芙河,是帝都城内水流最大的溪流。
“之前总瞧见家中仆妇抱着衣篓从后门而出,原来是到此处浣衣,”钟昀指了指对岸的台阶,“就是在那。”
“哦,原来老能从你家听到水流声,我左右想着你家这前庭造的流水景,也不至于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来。”
方佑慈说过,当年择宅,他是特地选在了这里,因为这里曾是他与钟昀母亲的旧居所在。钟昀幼时喜在溪水边戏水,故对此地也有些许印象。
如果她当时没记错,这霂溪当年该是右行。这样的流向,应是横穿了方府。但如今,这溪水径直往前,并无右行的痕迹。
但方府的溪水引的是城中的活水。方佑慈笃信风水,认为活水入宅可助官途通达。如果霂溪改道,那又是如何引水入宅?难道有暗渠?
二人跨过石板桥来到对岸,沿着方府的高墙一路探寻,果真寻到了一处渗水处。
“这渗水…?”钟昀猛然忆起库房位置,应该就在此处。
此时阴云蔽日,小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还未等二人离开,这雨势渐涨,溪水似有漫过堤岸之像。
“这帝都潮湿,过了春分雨就下个不停,”岳希希比钟昀略高一些,她知钟昀受不得湿寒,便举起手来为她遮雨。
“是啊…”钟昀一面疾步向前,一面看着那越发汹涌的溪水涨势。
“原来是这样…”
远处何妈妈小步向她们二人跑来,嘴里还念叨着:“不得了,不得了,大姑娘你快回去看看吧。”
——
官卉因隐疾一直服药调养,钟昀之前本想借由“女儿”身份询问管卉是何病情,但管卉对此颇有防备,每每谈及此,都被她巧妙带过。
但如今恐怕是瞒不住了。
“今早我同往常一样服侍大娘子用药,这药也如之前一样,可,可不知怎么的,大娘子突然开始咳喘不止,”覃妈妈将事情经过讲与钟昀,又将剩有半碗的药汤递给钟昀看。
钟昀还未来得及检查这药的问题,卧床管卉连续咳嗽,引得众人忧心不已。
“这,这是怎么了?”胡纤闻声而来,扶着肚子关切道,“昨日大娘子还无恙,今日怎么这番咳嗽,你们几个,是如何服侍大娘子的!?”
见主母房内众仆佣惶恐,钟昀干脆遣散了他们,又以咳疾传人为由,要胡纤也赶紧回去。
“大姑娘说的也有理,”胡纤道,“那我便不打扰大娘子休息。严妈妈,把那煎药的丫头传来,我要亲自审问。”
“慢着,”钟昀为管卉诊着脉,“这府中人事尚有我管理,但如今大娘子病重,请的大夫又因雨势暂且赶不来,我得在此照顾。”
钟昀扫了一眼胡纤身后的下人,“那就请何妈妈,代我同姨娘共同审问那煎药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