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自己都去鬼门关走了好几趟,现下反倒能看开了。
沈珣背着一只小画匣,跟着徐安到了义庄。
“打扰了。”
她双手作揖,诚诚恳恳地给尸兄鞠了一躬,然后开始作画。
过不了一会,一股熟悉的不适感排山倒海而来,舌下泛起酸涩,她痛苦又娴熟地捂着口鼻冲到桶边释放,缓解过后又回到停放处,对着面前之人诚恳鞠躬。
“对不起。”
然后又继续作画。
徐安今日被安排跟蒋必配合留守,经过前两日的相处,这两人也算能对沈珣稍作信任,没有贴身守着,而是一同坐在门口的位置。
徐安丢了一颗花生米进口中,扬了扬下巴。
“这书呆子还挺有礼貌,读书人都这般假模假样的吗?”
蒋必看了看那盘花生米,皱着眉咽下泛酸的感觉。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读书人,老子只会杀人,不会握笔。”
徐安认同地点点头。
“挺有意思,人都死了,说对不起有何用。”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沈珣在作画、呕吐、鞠躬与道歉中循环反复着,一上午便如同过了好几个轮回。
正午时分,府衙的伙夫过来给他们送饭,徐安便放了她一个时辰一同进食休憩。
新鲜气息重新涌入口鼻之时,她感觉自己终于从阴曹地府回到了人间,捧着饭碗几乎要掉眼泪。
除了林衍之外,她在此地没有认识之人。环视了一圈后,确定他不在,她语气故作轻松地与二人搭话。
“你们林大人,今日怎么不在?”
徐安瞥了她一眼。
“大人日理万机,有那么多要案等着他去调查,哪能天天在这?”说到此处,他忽然重重放下碗筷,转头质问另一边的蒋必,“为何大人只会带你或冯木那根木头单独出任务,却从来不单独带我?”
蒋必不予理会,将手中的一块冰捏碎,目光却在沈珣身上流连过。他不像徐安那么好糊弄,尤其是见过此人昨日在诏狱里的种种。
换作旁人,进了诏狱哪个不是双腿发软,甚至屁滚尿流的。此人却镇定如斯,甚至现在还能主动搭话,这样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狠人。
可沈珣这般能力与模样,实在跟这两种人都沾不上边,万分可疑。不过,大人昨夜不知为何,忽然改了主意留他一命,自己多留了个心眼便是。
“怎么,你想见他?”蒋必问。
“不是不是,”沈珣反应慢了一拍,听罢连忙否认,“只是随口一问。”
她也看出了对方眼底的疑问,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徐安突然踢了一下她所坐的凳子。
“听说你小子是沧州人?”
“是的。”
“那你可听说过沧州沈家?”
沈珣心下一沉。难道他是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想要试探?
意图不明,她只能如实答道:“知道的,沧州沈家,祖辈以文墨传道,自高祖皇帝宾天后便于沧林山中归隐,如今已多年不世出。”
“什么,住山里?”徐安声音忽然高起来,“那岂不是很穷?”
沈珣略微思索,想着如何表达才能不至于俗不可耐:“倒也不能这么说,文人世家的财富积攒不能简单以金银度量。”
徐安思考一通。
“也对,俗话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也该比普通人家好些。”
“……”她不是这个意思。
徐安回过神来,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你又不姓沈。”
先不说沧州风物志都有描述,再怎么自己也算半个沧州人,怎会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