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了?”真人的声音拖得又缓又长,他慢吞吞起身,宽大的旧道袍拂过棋盘边缘,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几枚棋子被他随手拈起,“啪嗒”丢进一旁的乌木棋盒里,那声音在空寂的讲堂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跟上,陪为师散散步。”
“散步?”栖朝脑子懵懵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大清早的,散哪门子步?
她这边念头还没转完,衡延真人已经摇摇摆摆地踱出了俯仰间的讲堂门槛。那背影看似缓慢,眨眼间已在丈许开外。他头也不回,只拖长了调子催促道:“快——点——儿——”
“哦!来了!”
栖朝慌忙小跑着跟了上去。清晨的山风带着露水的湿凉,吹拂过脸颊,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衡延真人引着她绕向后山。路径渐窄,两旁草木愈发繁盛,几乎掩住了小径。栖朝跟在后面,只看到师父那身洗得发白的旧道袍在深翠的枝叶间时隐时现。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却是一处背阴的山坳。
山坳深处,紧贴着陡峭的石壁,孤零零地立着一间小屋。
那屋子实在太过破旧了。歪歪斜斜的木板墙饱经风霜,不少地方已经开裂。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边缘参差不齐,不少地方塌陷下去,湿漉漉地滴着露水。一扇小小的木门紧闭着,门板上的漆早已剥落殆尽,露出木头原本的纹理,还被虫蛀出了几个小洞。
栖朝看着这看起来风吹即倒的破屋,心里直犯嘀咕。这是堆放无用杂物的废弃库房吧?师父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衡延真人踱到那扇破败的木门前,停下脚步,栖朝屏息看着,只见师父慢条斯理地从宽大的袖袋里摸索着,掏出一样东西。
那并非寻常的钥匙。
约莫有半指长,像某种兽类的指骨,表面布满了细密玄奥的纹路,隐隐流动着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光。
真人捏着这枚奇特的“钥匙”,对着那扇破旧木门中央一处不起眼的木纹凹陷处,轻轻一按。
“咔哒……”
那扇原本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连同周围腐朽的木板墙壁,骤然亮起一层光晕!那破败的木板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吞下了那枚钥匙。
“吱呀——”那扇破旧木门竟自行向内缓缓洞开。
门后,并非栖朝想象中的阴暗杂乱、堆满废弃物的景象。
仿佛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门内并非狭小的空间,一排排整齐高大的木架、石台,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难以计数的物品,矿石、灵木、兽骨、奇花异草……琳琅满目。
衡延真人率先迈步走了进去,那背影在璀璨的珠光和氤氲的灵雾中,竟显得有几分神秘莫测。他走了几步,才像是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浑浊的小眼睛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他看着呆若木鸡的栖朝,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重重敲在栖朝的心上:
“愣着作甚?进来。你不是总说要学炼器吗?”
栖朝猛地回神,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胀。她看着眼前这深藏于破败表象之下、浩瀚如海的炼器宝库,又看看师父那在灵光雾气中显得格外深沉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有震撼,有狂喜,有对师父深不可测的敬畏,更有一种被巨大期望笼罩的惶恐与激动。
她深吸了一口那浓郁驳杂却又无比精纯的灵蕴之气,不再犹豫,抬脚,小心翼翼地跨过了那道看似破败、实则通向未知的门槛。
就在她踏入的瞬间,指尖无意中拂过门板。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震颤感,骤然自她指尖传导而来!栖朝脚步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
栖朝脚步一顿,猛地看向自己的指尖,灵力萦绕于其上。瞳孔深处,惊骇与明悟交织闪过。她下意识地看向前方师父的背影。
衡延真人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向前走着,好似领着她通向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浩瀚莫测、埋藏着无尽玄机的未知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