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蓉蓉没看明白这个笑的含义是什么,便又往谷山身上看去,可谷山一脸心虚,躲开了她的视线。
大约一刻钟后,窦宜和宦夫人各拎着个纸袋子退开,看来是满载而归。
邬蓉蓉早已觉得累了,腿上发软,越走越慢,只是见众人还是兴致勃勃,自己不好扫兴。
她低头瞧了瞧旁边的小童,这孩子虽看着跟她一般瘦弱,但到底是小孩儿,精力还是比自己要好不少。
这时,谷山在身后吆喝了一句:“哎哟——累死了!大伙,去茶馆坐一下如何?”
可不远处竖着个书画摊子,摊子上垒着一捆捆小本,旁边竖着大大小小的画架子。宦子平似是被吸引住了,不愿意停下来,牵着邬蓉蓉的手还想往那头拖。
窦宜看了看,那些小画她正好也喜欢,便牵过小童的手,准备一道去看,顺便回头叮嘱道:“我与子平过去看看罢,蓉蓉姑娘在这休息一会。”
宦夫人不放心,也跟在后头。
谷山装模作样捶了捶腰,对宦高飞道:“唉呀不行了——累死我了!那头人还挺多的,劳烦窦馆长费心,跟着去看一看吧,我留在此处与陶姑娘作陪。”
宦高飞点点头,也便跟着去了。
待二人坐下来,小二端上茶壶杯碟,谷山给邬蓉蓉和自己都倒了杯茶,接着,举起杯子,喝下第一口,叹出声来:“呼——好茶!”
余光见邬蓉蓉瞪着他,装作没看见,又抬头看天,道:“今天天气真好啊——”
邬蓉蓉忍功没他好,还是开口问了:“我什么时候抑郁成疾了?还要劳烦您老人家把所有人招呼出来,给我惊喜?”
谷山还是看着天空,叹道:“唉,那都是借口,您是聪明人,您懂的——”
“我不懂。再不给我解释,我就打道回府,真回去躺着了啊!”
“哎哟——”谷山皱着脸:“这不宦夫人来求我帮忙的么。”
“这些日子窦兴出不去,宦夫人忧心得不行,老担心我把他收了,天天来医馆里盯我,把我给盯怕了。”
邬蓉蓉一听,精神了:“那你怎么说?”
“可我也不能向她保证不收宦高飞,对吧?”
她想了想,点点头,谷山继续道:“我就只能跟夫人说实话,说暂时不会,但以后不好说——结果她隔了一天,又来找我。”
“给你跪下了?”邬蓉蓉开玩笑道。
“想什么呢。”谷山乜她一眼:“她想给宦子平留一个回忆。”
“宦高飞离世时,子平不过三岁,年岁还小,他对他爹爹的所有印象都是来自旁人口述,而他自己与爹爹的回忆早就模糊得一片空白。他不愿意被人察觉出这种空白,这几乎成了他的心病。”
谷山的话让邬蓉蓉想起,第一次与宦子平见面,他踩碎她的糖人,大声叫嚷她招摇;第二次与他见面,他死不肯认错,嚷嚷:“吃个糖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爹爹也常给我买!”
虽然一开始她气极,但待她冷静下来,便隐隐感觉到:这小孩儿有些——虚张声势。
像是努力用跋扈去掩盖些什么。
她想了想:“所以宦夫人想给他们父子俩创造一个回忆?”
谷山点头:“待他以后大了些,能明晓事理的时候,夫人会把一切都告诉他——这样往后在他的余生,爹爹不再是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而是有切切实实的回忆了。”
说是这么说,她叹了口气:“但是子平不是很讨厌窦兴嘛。”
其实谷山也看出来了,便也有些惆怅:“所以才要花这么大功夫把所有人都骗出来嘛。”
他看了看远处大大小小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其余的,都看各自造化了——”
本来就纳闷的心情,被他说得更纳闷了,邬蓉蓉又大大叹一口气,学着他的样子,也支着个头,放起空来。
*
谷山和邬蓉蓉在茶馆坐了好一阵子,远处看书画的人们还在兴高采烈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