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后的一天便是幽荧和萧景明成婚的日子。
天际一轮满月,流辉倾泻,与点染在屋宇间的灯火冷暖交织。
徜徉在望舒山下的青磷河今夜河面弥漫着青色雾霭,缥缈间跃动幽蓝磷火,仿若流萤。
沿着岸边的河水散发白光,定睛细看发现是拥簇的鱼群,它们的鳞片在发光,纵然是搜罗过许多奇特鱼虫来赏玩的萧景明也从未见过会发光的鱼,忍不住多看了会儿。
“这是契舟卿,是待会要渡我们过河的。”
身旁的幽荧见他好奇,便给他讲起此鱼,“鬼族□□陨灭后会河葬,骸骨化作契舟卿,在此守候族人。”
“□□陨灭?就是说你们鬼族死后就会变成这种鱼?”
“对于鬼族来说,并没有死这一说。”
幽荧蹲下身,探出莹白的手臂伸向水面,鱼儿亲昵地仰出水面拱她手心,她轻轻抚摸它的脑袋,“待百年后,契舟卿身上的光会变为红色,到那时它会溯流而上,沿着青磷河一直游入轮回,又重新生作鬼族。”
萧景明忽然想起,中原几个强国的王都在寻求不老不死的方法,如果让他们知道鬼族可以以这种形式永生,岂不是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面前的少女回首狡黠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眼神变得凌厉,似是透过他在看那些欲念滔天的君王,“只有纯血的鬼族才能这样,那些妄想融合鬼族之血求取不死的人只会变成怪物。”
以为她将自己和那些庸人混为一谈,他嗤笑,挑眉:“不死到底有什么意思?到最后只能变成老不死的。”
她笑笑,起身站在他身侧。身后两旁站着侍者,神台上鬼族巫女濯礼已毕,鸣金击缶,鬼奴勾来两只用粗绳系在一起的木舟,扶着他们二人分别上舟。
昨日已经预先知晓鬼族完婚的步骤,萧景明学着幽荧的样子在小舟上躺下来,船头一线香徐徐燃着。
鬼奴将舟推离,水中的契舟卿摆动尾巴,托舟向雾霭深处游动,他闭着眼,耳中巫女空灵的埙音渐渐远了。
舟下,推舟前行的团团白光忽然挟入一抹墨色,从水中蜿蜒爬上船。
萧景明发觉脚踝处有些痒,动了动那股感觉又好像消失了,只当是船上木屑刺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船身停靠在了什么地方,幽荧唤他下船。
萧景明坐起来,观察四周,原来他们到了一片石屿上,石屿中央矗立着神龛。
二人行至神龛处,左右石碑上篆文已辨认不清,幽荧跪下来,抽出短刀握刃于手心,鲜血顺着刀身滴入神龛前的骨盂。
随后她把刀递给萧景明。
萧景明接过刀,见他有些迟疑,幽荧抬起那只割破的手用血画花了他的脸,笑眯眯地逗弄:“原来是害怕了,怪不得你身上突然这么香。”
少年俊俏的面容因羞窘而发红,把心一横,“怕?怕什么?谁怕了?”
果决割破手掌,滴血入盂。
萧景明不可思议地看着骨盂中原本盛着的血像是被吸收了一样迅速地消失不见,神龛显露青色幽光。
“血契已成,我们可以回去了。”
幽荧站起来,向地上的他伸出手,他发现她刚割出来的伤处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完全愈合了,只留下一点血迹,而他的掌心却还在隐隐作痛。
他没要她扶,执意自己站起来。
回到舟上,契舟卿将他们原路送回,抵达岸边,船头香恰好也燃尽。
水中白色光亮散开,潜入深处渐渐黯淡。巫女完成最后一道仪式,至此全部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