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煜正步履安详地朝着芙蓉院走去,中秋宴后的某一日,谢承煜陪着小皇帝做完功课出宫后,严尚书亲自在宫门口等着他,谢承煜倒是有些意外。
严述和谢承煜行了礼,一改往日孤傲不群的姿态,居然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当年王爷救了微臣的妻女,微臣一家登门拜谢时,您却未收下谢礼,今日不知王爷可否赏脸让微臣请您吃顿便饭?”
“严尚书客气了。”
当年谢承煜正在寺中小住,听闻镇国公的儿子强抢民女,当街打死了那姑娘兄妹二人,影响恶劣,镇国公暗中奔走,刑部主审官已经松口,严述那时只是刑部司一个五品的郎中,却敢越级递折子给内阁要求立斩贱男。
事情闹到谢铮面前,三司共同审理此案,判了那贼男斩立决。
就是那年,严家夫人小姐来积云寺中上香,下山路上被贼人掳走,黑云骑暗卫来报,谢承煜领人亲自前去,救下严家主仆一十三人,没漏半点风声,这件事至今没有外人知晓。
二人吃饭时谁也没有说话,吃完后谢承煜看着严述闪烁不定的眼神,先开口:“严大人今日请本王是为了严小姐吧。”
严述突然跪下身,平日清肃的眼里似乎泛起泪光:“微臣自知莲儿配不上王爷您天潢贵胄,但是微臣就这一个孩子,求王爷垂怜,微臣日后定唯王爷马首是瞻。”
“严大人何至于此。”谢承煜边说边去扶这位爱子心切的父亲,“只是陛下尚且年幼,本王无心在这些事上的。”
“求王爷善待吾儿,呜呜呜。”
“罢了,既然严小姐阴差阳错嫁入了王府,本王不会亏待她的。”
严唯莲有些意外,按规矩,王爷本该先去正妃院子里行过“定茶”礼,方可进入侧妃院落,怎得煜王会先到芙蓉院来。
但她的心跳还是止不住“砰砰砰”得越跳越快,少女怀春的对象此刻就站在面前,谢承煜取下她遮面的团扇后,她才终于敢抬眼含情脉脉地看向那人。
那人却没有看不见她眼中满满的情意,只是用有些惋惜的口气说道:“严小姐,本王有些话还是先同你讲了罢,那年积云寺山下匆匆一别已是多年,太后选了你,本王却没法选你。
“皇兄仙逝,今上年幼,本王身份敏感,给不了你其他承诺,事已至此,你大好韶华不必在这王府蹉跎,今后想做何事俱可随心去做,王府和本王皆不是你的牢笼,严小姐也别困住自己。”
严唯莲好看的眉毛顿时拧成一团:“王爷,唯莲初见您时,觉得您天神下凡般,唯莲心悦于您,嫁进王府是妾自己选的,您不必同妾说这些的。”
严唯莲没料到自己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了这些年埋在心里的情意,她再无适才的窘迫,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谢承煜更没想到严唯莲嫁进王府居然仅是因为他当年的一次举手之劳。
“抱歉,是本王唐突了。”无措的人顿时变成了谢承煜,他此时反而有些佩服严唯莲的坦荡。
“无妨,王爷先前也并不知,唯莲也多谢王爷的劝慰。”
直到那人离开芙蓉院后,严唯莲才发觉婚服的袖口早已被手心的冷汗浸湿,捏成一团,这是他第二次同自己讲话,虽然第一次只有一句简短的:“别怕。”
“小姐,您会怕吗?”
“傻阿鸢,我为何要怕?”
“我们再寻别的机会就是,您何必赔上一生?”阿鸢眼眶有些红了。
昭阳院主屋里,红绸金帐,苏朝琳戴着沉重的凤冠,向后撑着手坐在床上,红盖纱早已取下,她额间贴了赤金花钿,丰姿冶丽,唇边两点殷红面靥随着她的嘴唇张合,明媚地跳跃着:
“阿鸢,人一生要做很多个决定,婚礼只不过是一瞬,稀里糊涂的过日子才会赔上一生呢,如果嫁给谢承煜利于我们复国,那我便不赔。
再说已经二十年了,还有多少人记得我北苍国,再等下去怕是连师傅都要告老了。”
阿青在一旁不忍心再听,叹了口气:“我还是去外面守着吧。”
没一会儿门外响起了男人稳健的脚步声,谢承煜走向昭阳院的这段路的步伐极快,本就比一般男子要白的皮肤由于紧张甚至显得有些苍白,可是眼角的笑意却愈发明显。
那晚送了苏朝琳回云韶苑后,谢承煜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他每晚打开书房窗户看书,习字,跑到院子里耍大刀,那个女人都再也没有翻窗笑吟吟地朝自己走来了。
屋内的人也是一阵手忙脚乱,苏朝琳赶紧重新戴上红盖纱,阿鸢帮她理平了衣服上的褶子,把团扇递到她手里。
半晌却不见那人推门进来?
谢承煜明知苏朝琳和太后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还是眼巴巴的派人把玉如意送到了她的院子里,这个坏女人,都不来感谢自己一下。
他在寝屋门口搔首踟蹰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阿鸢扶起苏朝琳,谢承煜压抑着呼吸,用红色的秤杆轻轻挑起她的红盖头,她今日和平常很不一样,同一张脸着了这明艳的婚妆更显妖娆,美艳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那双永远装满野心的狐狸眼在满屋烛光下地映照下更加透亮,谢承煜看呆了,苏朝琳故意盯着他看,她轻挑黛眉勾起嘴角,像只修炼成人多年狐妖在引诱少男。
谢承煜拼命压抑的呼吸顿时乱了,他不自觉吞了下口水。
突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打破了一室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