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苏州河畔坐落着一座占地十余亩的庭院,正门上悬着御赐的“东南富贾”匾,匾下写着苏宅。
进了庭院正门,先映入眼帘的是由一整块巨大的和田玉雕成的千里江山图影壁,往里进是江南特色的园林布局,五步一画,十步一景,宅内奴仆众多,处处考究,无不彰显着主人家的富贵。
穿过中庭的莲花池,能看到一个小丫鬟正抱着一只信鸽急匆匆地跑向宅内最大的一处院子--栖梧院。
那院子正中间的摇椅上正闭目躺着一位花季女郎,她身着天水碧轻丝齐胸襦裙,冰肌玉骨,青丝半绾,柳叶眉,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精致的小脸上投下两道阴影,如画中仙子。
听到小丫鬟的脚步声后,‘仙子’挑眉一笑,丰润朱唇轻启,嗔怒道:“阿鸢,你跑什么?”
小丫鬟喘着粗气把信鸽向前递到‘仙子’脸前:“小…小姐,来…信了!来信了!是…是宫里来的信鸽,你快看!”
‘仙子’缓缓睁眼,一双迷人的狐狸眼骤然瞪大!
苏朝琳手一挥把快贴到脸上的信鸽推到一旁:“阿鸢!!!信在鸽子腿上!你把这么大的鸽子杵到别人脸上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说罢她才取下了鸽子腿上绑着的密信:
昭临殿下:
臣已按照您的指示,以天象暗示太后。
苏朝琳看完信后,慢条斯理的起身走进房间,在内室烧掉密信,眸中火焰短暂地跳跃,转瞬即逝。
只见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封好后,招手唤了阿鸢进屋:
“阿鸢,你将这封信拿去交给师傅,跟他说让隐麟阁尽快将这个消息散出去,我们得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些。
“顺便叫你青姐一起,收拾收拾行李!我们要出远门了。”声音里有按耐不住的兴奋。
阿鸢闻言一把扔掉鸽子,再次急匆匆的跑腿去了。
二十年前的一个清晨,北苍国大都城东宫内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太子妃诞下一名女婴,太子亲自赐名昭临。
然而就在当晚的中秋宴上,宰相谢文渊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联合金吾卫控制皇城,逼皇帝写下禅位诏书后,屠尽皇宫,一把大火烧光大都城,迁都大兴,改国号为西云。
那名女婴被人冒死救下,侥幸逃过一劫,改名苏朝琳跟着外祖母在江南行商。
西云国,崇宁五年,先帝驾崩,太子冲龄践祚,改国号景隆。
主少国疑,先帝遗诏,命其胞弟宸亲王谢承煜总摄朝纲,护持圣躬,佐幼主至元服亲政。凡军国重务,悉决于王,六部九卿,咸听调遣。以安宗庙社稷,以正天下视听。
年轻的摄政王谢承煜和小皇帝生母李蕴李太后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两年,互相争权的场景并未如众人所料的出现。
但是苏朝琳和其他卧薪尝胆了二十年的前朝旧臣,却再也等不了了。
三日前,西云国太后李蕴所居的慈晖宫偏殿静心堂内。
钦天监监正司玄明身着青色道袍,一根简易的木簪绾起满头银发,眉心有一道竖痕,面容清冷看不出年岁。
他刚和太后禀完近日观测到“孤鸾压紫微”的天象,主摄政王命格冲煞,需以姻缘调和,否则年内必致“山河崩裂,疫病横行”。
当朝太后李蕴,此时隔着一扇《妙法莲华经》的绣屏,背对着司玄明看不清她的表情。
屋内陈设简素,除了简单的蒲团和佛龛,只在外间放着一口明黄色底上印着靛蓝色云纹的瓷缸,缸里堆出沿的未化冰块传来丝丝凉意。
寂静许久,太后冷肃的声音才从殿内传出:“他一个亲王,娶不娶亲与我皇儿的江山何干?前些年先帝在时让他娶他倒是推辞,现如今先帝丧期还未过,他就迫不及待了?
“什么紫微暗淡?连天象也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他谢承煜倒成了‘为苍生舍姻缘’的可怜人了?”
司玄明颔首敛起眸中的厌恶,淡淡地回道:“微臣不过是转述天象的闲人一个,不敢妄论国事,只是这天下事总也逃不过‘事在人为’四个字,还望太后宽心。”
说罢就告退回了卜星楼。
当晚,一直信鸽悄然从楼里飞出。
司玄明用了十年时间才将钦天监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上下共用一张嘴,天象的解读自然以他这个监正为准。
他如谪仙般翩翩而立,望着南飞的信鸽,眼里的眷念也随之一同向南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