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珑珈听闻此言,一时语塞,练功之事又不好明说,便只得顺着他的话势,尴尬一笑:“那是自然,妾身……担心夫君嘛。”
说完她作势要起身,手肘才撑着床榻,便觉封隐岚手臂一紧,整个人被他困得更牢,半个身子贴在他胸膛上。
“夫君先放开我,”她眼神不敢与他对视,只得借口道,“我去倒杯热茶,给你驱驱酒气。”
“我没醉,夫人,我没醉。”封隐岚低声说,声音低哑,尾音缱绻。
他说着,气息愈发靠近,热意打着旋儿扑在她耳畔。眸中情意翻涌,满是痴恋与渴望,想要将她卷入潮汐,带着难以抗拒的温柔力道。
岳珑珈心跳乱了节拍,只剩强装镇定:“既然夫君没醉,那我唤瑞福进来侍候,今天我也乏了,夫君也早些休息才好。”
“那我醉了——酩酊大醉,烂醉如泥的醉。夫人可还要走么?”
话音轻落,封隐岚不再强求,只缓缓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像退潮时最后一道浪痕,分明抽离,却仍在她罗裙上烙下几分余温。
岳珑珈却没有立刻起身。
案头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惊得她长睫一颤,垂眸时,正撞进他眼底,那双氤氲着酒意的眼,岳珑珈心底忽如潮生,第一次有了迟疑。
“妾身……还是先为夫君倒杯热茶吧。”
声音轻柔到几乎不可闻。起身时织金马面裙窸窣作响,行至案前时,手心却微微发汗。她强自镇定地执起茶壶,茶水坠入杯盏,“滴答”之声衬着房中格外寂静。
待她捧茶回榻,却见封隐岚已阖目而眠,鬓发微散,神情安然。她望着他沉静的睡颜良久。此刻她又在思索些什么呢?
她将茶盏轻轻搁在床头案几上,褪去他足上靴履,又取了薄被为他掖好,指尖掠过他肩头时轻颤一下,却终究未敢停留太久。
蜡火被她轻轻吹灭,窗纱微动,春夜寂然。
她转身离去。
可在黑暗中,那人徐徐睁开双眼,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一动未动。
小桃仍杵着那块黑漆木板站在后院,见夫人缓缓走来,眉间淡淡一抹愁色,便凑上前问道:“夫人还练不练啦?”
岳珑珈收回视线,语气淡淡:“不练了,困了,回屋罢。”
“好嘞~”小桃一听乐呵呵地将木板往地上一丢,撒欢似地跟上。
夜深帘静。岳珑珈平躺于床,偏头望着帷幔出神。窗外月光如水,银辉洒入,映得纱幔似流沙,那人今夜含着酒意、带着深情的低语,在她耳畔缠绵不散。
她轻轻叹了口气。
碧纱橱后,小桃的声音轻轻传来:“夫人还未安歇么?可是……在想老爷的事?”
“嗯。”她应得很轻,声音似从梦中传出。
岳珑珈垂眸望着床顶的楠木横梁,思绪缠绕在眉间,久未散去。
小桃听她不再说话,心下惴惴,又小心翼翼问道:“夫人,如今您对老爷……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呀?奴婢总觉得……您不像是半点未动情的人呢。”
岳珑珈沉默片刻,忽而轻声唤她:“小桃,过来罢。今夜我们同床而眠。”
小桃忙披了件外衣,轻手轻脚掀开帷幔进来。岳珑珈往里挪了挪,她便顺势躺在外侧。
岳珑珈转过身来,撑着脸看她,语气低柔却极分明:
“我心中确是起了波澜……可我总觉得,我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若此刻沉溺于儿女情长,怕是日后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我不愿困在这深宅内院,日日只为柴米油盐而活。”
她顿了顿,眸光幽远,语气如夜风掠过檐角:
“若我此刻放下心中所执,那我这十年追寻的路……又算什么呢?”
小桃在她身旁沉默半晌,忽然轻轻开口:
“夫人……可这两件事,真的不能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