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空中的十二盏花灯倏然变做一人高,明明灯芯未点,灯纱上却透出绯红人影。纤瘦或丰腴,壮硕或娇小,有的和凡人无异,有的则还能看见尖尖兽耳、尾巴或兽角。
感知到灯外视线,灯内身姿晃动,笑声频频,甚有魅惑心神的歌声飘出。
这便是魅了。
珞泱自幼在遍地奇花异兽的琅阙山长大,因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她更是将整个仙都和凡都游了个遍,自觉也算见过不少世面。但看到这一幕时,她还是忍不住喟叹。
鸳青:“槐少主,这开场的‘魅’可否请您替鸳娘挑上一盏?”
倚在大堂中央的槐少主鼻孔朝天,一边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一边扫过花灯中的一众人影。扫至第六盏花灯时,他眸色倏然一亮。
鸳娘会意,掩嘴笑着摆了下手,关在第六盏花灯中的人影随即消失,眨眼间出现在中央的牡丹浮台上。与此同时,花灯重新恢复到最初的大小,飘至‘魅’的上方。
偌大的浮台上,被放出的‘魅’双手撑地,匍匐跪卧,银白如雪的长发铺散开来,几乎将他纤长的后背全然盖住。他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怜,露出的腰腹和腿侧隐约可见冰蓝色鳞片。
“是鲛人!”有人惊呼。
听到骚动声,台上的鲛人转过头来,露出了被掩在银丝下的面容。
“哎,怎带着面具?”看着将鲛人模样遮的严严实实的白瓷鬼面,画皮娘面露遗憾。
面覆鬼煞面,却取雪白瓷。
至煞的邪与绝净的纯由此交融一体,不觉突兀,反有种难以言说的蛊惑。
粉衣花客解释:“别急,这面具是等摘灯后,由灯主当着众人亲自取下。”
珞泱:“这有何说法?”
粉衣花客扫了眼她身上的妖气:“你们妖族不是素来最看重自己的领地吗?”
珞泱不解,一旁的画皮娘大剌剌道:“我这妹妹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你说这些她自然听不明白。”
说着,画皮娘冲珞泱眨眨眼睛。
“这样啊。”粉衣花客面露几分同情:“总之被摘了面具的‘魅’百年之内,除非灯主主动转手,否则只能侍奉灯主一人,其他人亦不得觊觎。”
反应过来的珞泱红了脸皮,一些本已远离的荒唐记忆再次闪过。
真是奇怪,过去三年她都未想起几次的人,今日却莫名频频出现在她脑海中。
珞泱不自觉地端起酒盏,将忍了许久没喝的酒一口接一口地饮尽。
还是早些帮画皮娘找到书生,回屋钻研归元心诀为好。
但画皮娘似已把书生忘在了九霄云外,她两眼放光地盯着浮台,不时咽咽口水。
台上鲛人不知何时化出了一条蓝色鱼尾,他猝然拍地跃起,自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一头跃入了浮台中。台面水花四起,溅起的水珠却停滞在半空,灯火映射下璨如星屑。
鲛人趴在台边,歪头枕着手臂,大半个身子隐在浮台下,似好奇又似羞怯地观察着众人。
鸳青:“这鲛人久居南海海底,尚未择取性别,全待灯主定夺。不知诸位贵人,可还满意?”
“我出一千妖珠!”有人迫不及待喊道,随手扔出一袋妖珠。
袋中妖珠被鲛人头顶的花灯尽数纳入,一豆火光从灯芯燃起。
珞泱困惑:“不是摘灯后才付妖珠吗?”
“这是灯火钱,上一任花楼管事曾故意雇人哄抬价格,结果被人察觉告到了市主那里。后为提防此类事发生,每次喊价都需先缴纳一成报价作为灯火钱。”
粉衣花客指指花灯灯芯:“若喊价之人并非真心想摘灯,这妖珠扔进花灯后便会毫无变化。”
“我出两千珠!”有人紧追道,花灯旋即又亮了一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