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边放亮还有几个时辰,狐园北边的一间房间里,鸦白四仰八叉地摊在床榻上,呼噜震天,不时嘟嘟囔囔骂着什么人。
他的睡眠素来极好,自被发配狐园以来更是睡得沉如死猪,但不知怎的,今夜他睡得尤为不踏实。睡到一半,隐约间似听到类似于茶杯一类磕在桌面上的响动。
鸦白拧眉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见一人站在桌前,捏着茶盏的手一下又一下不急不慢地用底沿轻磕着桌面。
“段苛,你是不是有病?!”鸦白眼都没睁,张嘴就骂。
坐在桌前的人不出声,只不轻不重地继续磕着桌面。
鸦白怒气直冲天灵盖,噌地一下子坐起身,指着站在桌前的人就吼道:“艹!老子今日不将你的头拧下来,我鸦白二字……”
话未说完,鸦白的声音倏然扼住,双目突睁,只见一只杯盏被暗紫色的炁流缠着,悬浮在桌子上方,漫不经心地轻敲着。
“谁?!谁在装神弄鬼?哎呦——”
话没说完,鸦白忽觉眼睛一凉,似有粉末一类的东西从那杯盏被人一泼,飞洒进了他的眼睛里。但这感觉很快就散了去,以至于他都还没来得及骂出口。
鸦白揉了揉眼睁开,忽然发现桌前竟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影……
不,鬼影。
还,还是一个极似风息影的鬼影!
“尊,尊主?”
鸦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对方直扑而去。但瞟见鬼影幽沉的眼神,鸦白咽了咽,改为半跪半趴地抱住一旁的桌腿,宛如一条赖皮蛇。
“尊主,呜呜呜……,鸦白好想你!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那些人是怎么欺负我的,呜呜呜……。那个萧绪削了我的星护之位,还任由段苛那个刀疤狗压榨我。”
“水烟萝那个女人,养了一大群只知道吃和睡,半夜还叫个没完的臭狐狸,三十四只狐狸啊!都是我一个人负责遛弯喂养,那么大的狐园让我一个人打扫!呜呜呜……”
“还有今天来的那个废物凡人,第一天就偷懒!尊主,鸦白好苦啊……”
鸦白满腹苦水,嚎得没完没了。
站在一旁的鬼影额角跳了跳,两指甩出一道炁流,将鸦白的嘴捂得严严实实。
发不出声的鸦白愣了愣,这才老实下来。
风息影:“我问你一事,你如实回答。”
鸦白用力点点头。
风息影:“这段时日,萧绪可曾见过重月以外的人?”
鸦白想了片刻,摇摇头,抬手指指自己的嘴。
风息影抬手撤去炁流。
鸦白:“自尊主你走后,重月大乱,东南西北四殿殿主都争着想夺尊主之位。萧绪上位后,门中仍有许多弟子不愿臣服于他。最近那十一仙门更是趁机给重月施压,萧绪日日烦得脸黑如碳。”
鸦白顿了顿,忍不住问:“尊主,你问这做什么?”
风息影默了默:“重月旧址一事,可有查出什么?”
鸦白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两月前重月旧址遭祟魔擅闯一事。
重月旧址位于仙都边界,是重月在搬入雀城前的地界。
当初风息影登上尊主之位,除了将“夔幽”改名“重月”外,做的另一件事便是让曾只能屈居仙都边境一隅的重月顺利入主雀都。
然而搬至雀都后,旧址并未被遗弃,而是被风息影亲自设下结界,派人悉心看护。
而就在两月前的一个雨夜,旧址结界突然发生异动,发现是祟魔擅闯,鸦白当即传音给了风息影,风息影也很快就赶了过来。
那日出现的祟魔不在少数,且魔力皆不可小觑,否则也不可能撞破风息影设下的结界。
见风息影只身前来,鸦白本想随他一同屠魔,可他刚想跟上去,面前就凭空多出一道无形的隔膜,将他挡在原地,怎么都靠近不得半步。
那隔膜不仅将他隔在外界,还封闭了里面的声响和画面。眼瞅着过了一个多时辰,风息影还没有出来,鸦白再也待不住,打算回重月唤人。
就在这时,面前那道无形的隔膜猝然发出碎裂的脆响,裂声处暗紫色炁流携着恐怖的血腥气破空而出,威压宛如岩浆自苍穹倾覆,瞬间将那隔膜震得粉碎。
站在一旁的鸦白更被这强大的压迫感压得双腿不受控地跪在地上,喉间涌上一股血腥气。
直到身上威压撤去,鸦白方能直起身,却见风息影静站在雷雨中,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闪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