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悠然站在原地,灵魂抽离躯壳,僵直如一尊冰雕。
黏腻温热的液体,带着生命的热度,正从她紧握的指缝间,一滴,又一滴,沉重地、缓慢地砸落下来。
血肉模糊的右手,带着迟钝的痛意侵袭。
她忘记了去按紧那不断涌出热流的伤口。
她就那么直愣愣地、空洞地看着。
看着顾濯小心翼翼地护着温颜,一步一步踩下那几级不算高的台阶,生怕她滑倒。
看着温颜微微仰起那张精心描摹过的脸,对顾濯露出一个温婉柔顺、带着几分羞涩和全然依赖的笑靥。
看着顾濯轻轻颔首,那素来覆着寒冰的,对着她时连一丝裂纹都吝于显露的侧脸,此刻线条竟奇异地、陌生地软化了,展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
温和、专注、耐心——这些只存在于她卑微幻想里的东西,此刻,却如此慷慨地、毫不吝惜地倾泻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顾濯似乎终于察觉到了那道过于直接,甚至带着怨毒的注视。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不算远的距离,对上了祁悠然的眼睛。
她的目光如若实质,正一瞬不瞬地钉着他,眼神木然,却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要将他也一同拖入地狱的执拗。
他的脚步顿住了。冰雪消融的面庞又瞬间冻结,重新覆盖上祁悠然无比熟悉的的寒意。
然而,那冰冷之下,似乎还翻滚着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的视线,锐利地落在了她滴血的右手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温颜顺着顾濯的目光也看了过来。看到祁悠然的瞬间,她那张精致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迅速晕染开浓浓的担忧和歉意。她亲昵地牵了牵顾濯大氅的衣袖,樱唇微启,低声说了句什么。
她总是那般善解人意,想必字字句句都是熨帖他心肠的。
祁悠然听不见,也不想听。
她只是看着顾濯。
看着他眼中冰冷的审视,如同在估价一件损坏的货物。
怎么,嫌我辱没你顾家门楣了?
看着他因温颜的拉扯而微微转开的侧脸。
怎么,恼我打扰你重温旧梦了?
看着他下意识地将温颜护得更周全一些的姿态。
怎么,怕我伤害你心尖上的人了?
那一刻,所有的痛楚、屈辱和不甘,连同那三年积压在心底、几乎令她窒息的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万钧之力,将她彻底淹没。
“夏瑾,回府。”
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平静。
她挺直了早已冻得僵硬的背脊,一步一步,踏着自己滴落在地上的血痕,朝着与松风楼、与顾濯、与温颜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目光,无论是冰冷的审视,还是假意的担忧,抑或是看客的唏嘘,都再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