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兰生的话,林玉渐渐记起昨日发生的一切,也反应出送她回来之人便是奚竹。大理寺官员常出去查案办案,因此穿着以朴素的暗色为主,昨日宴席上唯有奚住穿的一身黛紫锦袍。
林玉眼神涣散,瘫倒在床头,后悔之情如奔腾骏马,此刻在脑中都能组成一整支骑军了。
大理寺。
未时,林玉用完午膳后依旧挣扎着来了,心痛道:毕竟这扣的是俸禄,她又不是什么家大业大的人。正巧在门口处,碰上了大理寺直张大人。林玉还记得,这位大人昨夜也是作诗喝酒,好不尽兴。
张寺直诧道:“小林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告假了吗?”
林玉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现在好了许多,可以来上值了。”不用想,必定是奚竹帮她告的假。
还未走到书房,孟源夸张的笑声便透过门窗传出来。林玉默然,蹑手蹑脚只想快点进到自己的书房里。然而,尽管她动作已如此小心,却还是被奚竹抓了个正着。
“小玉。”他心情颇好,凝视着鬼鬼祟祟的林玉慢慢喊出这个名字。
林玉顿住,心中诽谤:这人耳朵简直比豹子还灵。事到如今,她再不能装不知道,只得转过身竭力保持一个平静的状态:“奚大人有何事?”
奚竹故意逗她:“怎么今日叫得这么生分?昨日可是不知道喊了我多少声‘哥哥’呢。原来林大人是个一觉醒来就不认账的人啊。”一看就是要清算昨夜之事。
少年眼角含笑,如春日盛开的海棠花,美得让人心悸。
林玉却无心欣赏,被迫与他对视,语气如常:“没有,还得多谢你昨日送我回家。小玉这个名字,是家里人叫的,实在见笑。”她顿了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小、竹。”
她知道自己无理,可面对奚住的揶揄,还是没能抵过脑中蠢蠢欲动的回嘴念头,不甘示弱地说出这句类似之话。事实上,话一说出来她就后悔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出,就不得展露出懊悔之意。因此,她佯装淡定地盯着奚住愣住的脸,倒像是反客为主,如果忽略掉她红得快滴血的耳垂的话。
孟源狂笑不止,频频摆手:“不行了,真是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继而朝林玉比了个大大的拇指称赞道:“林兄,厉害厉害。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让我哥吃瘪,也是有本事的。”
回过神来的奚竹对他二人哑口无言,转身便回书房,而孟源跟在后面,逗趣儿似的重复:“小竹,小竹。”
余下“逃过一劫”的林玉摸着胸口窃喜:幸好幸好,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暮时,消失几日的东阳回来了。
“可有查到什么?”
东阳风尘仆仆,脸上还有几道灰尘:“我日日蹲守在霞光阁门口,四月十一那日,总算有运布料的人出现。我便紧跟在他们后面,发现是从城外而来。”
“城外?临近的小县吗?”林玉细想也合理,比起寸土寸金的京城,其他地方价格成本上或许更为合适。
东阳脸色有些奇怪:“我原本也这样以为,不过之后便发现他们走的并非官道,而是林间小路。”他回忆了一下方向,摇头:“不像是去往临近州县的路,倒有可能是抄近道去更远的地方。可惜后面他们像是觉察出有人在跟踪,把我甩开了。”
林玉诧异,东阳自小生在猎户之家,想必对周围地形极为熟悉,居然就这样跟丢了,可见对方并非普通商户。她沉吟道:“无事,这几日先不要盯了,免得暴露。”
一个送布的,为何如此小心谨慎?又怎会有反追踪的敏锐感?难不成这制布之地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会是关于真相的线索吗?
林玉兀自沉思之际,一个客人却突然来访。
叶景逸站在门前,等待途中上下左右环视一遍,不禁思考到底是不是此地。等到林玉出现,他才喜道:“贤弟,没想到你当真住在此地。”
林玉乍然看到此人,亦是惊喜:“叶兄,你怎么来了?”
叶景逸是在科考途中所识,虽为凌安王之子,但为人并不跋扈,反而热情爽朗,也与林玉称得上“朋友”。只是一家子风雅之士,平生最爱游山玩水,作画填诗。对于科举入仕,实在不感兴趣,玩儿似地参加过后,连结果都没出就跑到荒山当中采景去了。当然,他的名字也没有出现在皇榜之上。
这时,他刚回京便听说林玉考中状元的好消息,几番打听过后才至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