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低声嗫嚅:“是,是这样。不过他要把我卖到青楼去。”
闻言,牙人轻蔑道:“哼!你来此已一月了,有人挑走你吗?现在好不容易有地方愿意带走你,你还委屈上了,莫不是想留在这吃干饭!”
李四被吓得连连后缩,眼中充满恐惧,“我,我不愿。”
“那有什么用!谁让你没投个好胎?你爹一两银子就把你卖给我了,你是生是死都由我决定!”
此话一出,林玉眸色一暗。
纵使买卖丫鬟合法,但就算世家权贵也没那么大权利随意打杀。而这人张口之间,便随意决人生死,当真狂妄。
她脑中思绪变化,纠结又为难。理智上言,没有必要多买丫鬟,可情感上,她瞧见李四悲苦面容又心生恻隐之心。
这时,牙人看这公子问了话就没有动作了,直接动手准备把人硬拽走。李四拼命挣扎,不愿落入恶人之手。二人打闹间隙,周围已涌上不少人,俱是来看热闹的,无人出手相助。
林玉终究心软,做了回“英雄救美”的英雄,示意东阳将牙人拉开。
“送去青楼不如我买下她。”
牙人思及李四反正不听话,就在此地卖给这位公子也好,随即讨好地应了。
林玉语气轻柔地问李四:“你愿意跟我走吗?”
“愿意愿意!”李四很快应了,声音很小,但点头如捣蒜。
林玉自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随即便等牙人将李四的身契拿来。那牙人却很惊诧:“公子,按照行情来说此人应当是四两银子,你看……”他举起手中的一两银子,迟疑道:“这是不是还差点?”
林玉一本正经:“不少啊,方才不是你自己说的,”她拉长尾音,重复牙人刚才的话:“她爹只花了一两银子就把她卖给你了。”
牙人狡道:“话是这样说。可是她入我牙行这一月,不能白吃白住啊。况且若是买卖同价,我这牙行如何盈利。公子,瞧你也是知礼之人,想必不会为难我这个做小本生意的人吧?”
“白吃白住?那不知在此期间,她有没有做过活,又有没有被打骂过?!”林玉凛冽的质问声如滚滚尖刀刺向牙人。
李四意会,拉起衣袖露出手臂。霎时间,众人便见那瘦弱的胳膊上遍布血红伤痕,有深有浅,有些还在不住朝外淌血,都快将衣袖浸湿。
触目惊心。
能看到的都数不胜数,更遑论被衣服盖住无法看到的地方。
“这打得也太狠了吧。”围观之人倒吸一口凉气。
牙人见行径暴露,依旧嘴硬:“她是我买回来的,不听话教训一下又何妨!”
“律法有言:‘凡买卖奴仆者,若无大错不得随意打骂,不得随意发卖。’皇亲国戚尚且如此,莫非你以为,自己能不顾大晟律法,比达官显贵还要威风?!”
这样一顶高帽扣下,那牙人却还死性不改,想要狡辩。林玉没给他机会,继续开口:“若你还是不服气,大可去找官府。我们就让青天大老爷来判决是非!只是到了那时,若论你罔顾律法、私下用刑的罪责,恐怕就不止一两银子这么简单了。”
她方才便有所发现。天气转热,李四却还穿着厚重衣物,全身都被遮得个严严实实,一听到牙人的声音就不可抑制地发抖,当是长期被虐的应激反应。何况,她牙关紧闭、双手紧攥,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周围人群应和道:“对!去告官府!”
牙人见这么多人打抱不平,心中恼怒却又不敢再言,只得心虚地去拿来身契,之后便灰溜溜地离开了。林玉也与两人一同离开人市。
天边红日慢慢西坠,夕阳散出霞光照入人间,目光所及皆染上鎏金之色。街上不似午时热闹,很多临时商贩已在收拾东西归家。
微分吹过,布幡摇晃。馄饨店中,林玉对狼吞虎咽的李四轻声道:“慢点吃。”
李四身旁摆着四个空碗,疯狂摄入中囫囵一句:“好的公子。”
林玉将她的身契拿出置于桌上:“你可拿着这张身契自行离去,牙人不会再找你麻烦。”
林玉本没打算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她白日里都在大理寺中,家中除东阳外也没有其余人,实在用不上丫鬟,也养不起。东阳除了护她安危外,还有另一用处,是不得不为之。但若再加一人,恐怕生计难以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