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早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和,不流露出更多的情绪,“阿姨,溪城很美的,欢迎你来玩呀!”
房东的叹息微不可闻,看着苏早欲言又止。
苏早生得极为讨喜,许是从小练舞的缘故,不同于张扬惹眼的明艳,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温润气息,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房东的两个儿子都在国外,苏早住在楼上的两年里,知冷知热嘘寒问暖,她早已当成半个女儿。
如今说走就要走了,她实在舍不得。
苏早手里的手机适时地响起,是约好上门取件的快递员。
“阿姨,快递来了,我先带他上楼。”
三个大纸箱被快递员分两趟搬到了一楼,放进了快递车的后车厢。
快递员加上了苏早的微信,当苏早的面将箱子拍了照封好后离开。
房东站在二楼门口,沉默地望看苏早跑上跑下。
苏早拉起门边的白色行李箱,背好双肩包下楼,“阿姨,我先走啦!”
寒暄了半天压下去的伤感终究是没挡住,房东拉住苏早的手拍了又拍,“要是在老家待得不如意,你跟阿姨说,阿姨这随时欢迎你回来住,不收钱!”
“嗯!”
苏早用力回握后松手转身,语调欢快,“不收钱我肯定要回来住的,阿姨你说话算话哦!”
房东不舍地跟在苏早身后,一路追到一楼的大门口。
顾不上确认房东是不是还在门口站着,苏早红着眼,埋头疾步穿过了两条街,坐上了去高铁站的出租车。
列车启动,车窗外的摩天大楼飞速后退,没一会儿,视野里尽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苏早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萍水相逢的房东阿姨待她像女儿一样,亲生母亲却三令五申,不让自己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真是讽刺。
造物主画着画着突然蘸了点墨水似的,窗外的天空愈发湛蓝。
苏早单手托腮,安静地看着窗外交织的蓝绿。
离别的感伤逐渐被油画般的景色抚平,心底的点滴期待,不知不觉渗了出来。
回溪城的决定,并不是一时兴起。
相反,在沪市读书生活的六年里,随着对沪市了解的深入,苏早心底对溪城的渴望越发强烈。
只是,她心心念念要回的溪城,已经没有她的家了。
溪城作为临溪市的下辖县,山清水秀,人口不到百万,经济发展中规中矩。
几年前,溪城边上的北溪古镇完成修缮,成功获评5A级景区,溪城也跟着撤县设区,经济随着北溪古镇旅游业的兴起发展了起来。
虽说溪城与北溪古镇相隔几十公里,但近些年,不少溪城的年轻人毕业后选择返乡,在北溪古镇工作,倒是轻松惬意。
工作这两年,苏早发现,昔日的大学校友们,纷纷离开了沪市。
沪市经济发达,机遇众多,但相应的,消费高节奏快,想要定居难上加难。
两年里,苏早跟着舞团走过的大大小小城市有几十个。
每个城市都有各自的风格和特色,可在她心里,那些繁华的都市,都比不上溪城。
三个月前领导约谈,苏早听闻舞团即将整改,藏在心底很久的回家念头,再次破土而出。
某个凌晨,苏早偶然在朋友圈刷到溪城舞蹈机构的招聘启事,鬼使神差地从床上跳起来投了简历。
紧接着,被裁、分手、通过面试、拿到溪城的offer,事态的发展顺利得像是她既定的人生里早就安排好的剧本。
或许,真的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苏早在做决定的那一刻,这么告诉自己。
日头渐弱,苏早手指轻轻描摹车窗上的乌金边,嘴角泛起一抹淡然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