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离的视线又从彼此十指相握的手,转向他黑到幽绿、藏着春天般的瞳眸,她阖上双眼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不用这么小声,不用这么温柔,就算纪凌用平日里的声调,也不会有人听到,因为根本没人,更因为她怕自己沦陷,沦陷于一场幻化的美梦,久久不能抽离。
“我不紧张。”夏离回答,而后抽了抽两人相握的、汗湿的、潮热的手,朝纪凌问道:“你紧张吗?”
纪凌否认:“我像是会紧张的样子?”
“可你都同手同脚了。”
见夏离看破,纪凌羞赧地侧开头,继续目视前方,加快速度。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深深的影,遮住一抹幽绿,遮住一双春天。
素色的纱幔如流云一般,他们像是无法见天日的怨侣,躲在薄薄一层纱后,交换戒圈,托付余生。
台上两人逢场作戏,台下观众空无一人,如黄粱一梦,梦醒梦碎,无人的婚礼更是藏匿的情绪,隆重不为知晓,浓厚彼此不待。
结束后,纪凌被父亲叫走。
书房内,父子两人干瞪着眼,直到纪父开口:“什么时候领证的?”
“昨天。”
昨天?纪父气得不轻,猛得一拍桌子,血压直升,差点没站稳。
“多久了?”纪父又问。
纪凌没回答他,而是先找了张凳子放在他身旁,又在他的对面坐下,唇角漫不经心勾起,“刚刚呗,您不亲眼瞧见了吗?”
纪父一把硬骨头,见纪凌如此无礼,更是愤怒:“难道我不知道你刚刚结婚吗?我是问你筹备多久了?成心想要气死我,你这狗崽子!”
纪凌见他这么一说,反而乐了:“嗯,狗的崽子。”
“胡说八道!到底多久了?认真点,没和你闹着玩。”
纪凌叹息:“九年,等这一天等了九年,成吗?”
“狗崽子满嘴胡言!”
纪凌不以为然,“怎么就满嘴胡言了?上学时我和您说有喜欢的女孩,您还鼓励我快快去追,早点把她领进家门。上个月我又让媒体放出来一些消息,您又不是没看见。”
“我以为你玩玩!合着你同我说的,跟何家谈下的项目,就是这场婚礼?”
纪凌慵懒“昂”出一声回应。
“胡闹!和谁不好,和他家那个私生女?!”
纪父话音刚落,纪凌就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有些不悦:“您别这么说,妈都没说什么。”
“就是你妈妈把你养成这样,做事先斩后奏,今天你老子我非要治治你!”
纪凌立马起身,离开书房,临走前不忘添上一句:“这事您年轻时又不是没干过,我都同您学的。”
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纪父怒拍大腿:“我和你妈妈是两情相悦,这事能和你想提并论吗?”
纪凌听到“两情相悦”一词,心底难免有些酸楚,但他不说,依旧嘴硬道:“怎么不能?我和她也是两情相悦。”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就离开。
“狗崽子!你给我站住!”
…………
此时夏离倚靠在山旁的栏杆上,垂头丧气,像是蔫了一般,久久提不起兴趣。
许久后,她像是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沉着步子跑去王婶指给她的房间,看着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甚是陌生。婚纱裙摆在奔跑时沾上泥土,颇有些狼狈,她卸下笨重的礼服,也卸下心中扛了许久的沉重担子。
随后夏离去银行兑了支票,毕竟只有十天有效期,以后工作室忙起来,可没有闲功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