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三更,沈支言浑身疼得厉害,困倦地摇头:“不饿,就是乏得很。”说着望向窗外沉沉夜色,“不知府里的人何时才能来接我们。”
她衣衫被血渍黏着难受,想换不得换,想睡又疼得睡不着,着实心烦。
薛召容知晓她有些难撑,到底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官家小姐,那身染血的衣衫不仅瞧着骇人,穿在身上也极为不适。
他低声道:“大夫和他夫人已经歇下。这医馆狭小,统共就两三间屋子,连个药童都没有,一时也寻不到女子来替你换衣,不然我……”
“不用。”沈支言立马打断他下面要说的话,“不必把我想得这般娇气,这衣衫虽染了血,气味重些,倒也将就得。府里的人应该快到了,我再坚持坚持。”
总不能让他替她换。
“他们今夜不会来。我只让人去府上报了平安,说你与我在一起很安全,并未让他们来接,也未告知他们我们在何处。”
“嗯?”
沈支言疑惑地去看他。
薛召容:“你兄长一家下落不明,如今府上怕是早已乱作一团。你与江姑娘今日当街遇袭,显是被人盯上了。如今你伤势这般重,若贸然回府,只怕再生变故。不如先在此歇一晚,明日随我去别院小住几日,那里清净,也安全些。”
“……”沈支言一时语塞,而后道:“但此事并非躲一两日便能了结的。有些事,我需回去与父兄商议。今日蒙你相救,又累你负伤,我心中感激。可你也瞧见了,太傅府如今自身难保,若亲王府有意联姻,怕也难从中得益。想要化解危局,不如另寻他法。”
“日后你也莫要再来寻我了,两府关系本就微妙,如今又逢这般境况,我不想牵连于你。也望你与王爷商议,莫要为难义元姐姐成婚。她志不在此,自有抱负,我不愿见她囫囵嫁了。当然,若亲王府有需要,太傅府必当竭力相助。”
她……
她都伤成这样了,竟还能说出这般疏离冷静的话来。这般心性,倒与他印象中文弱娇怯的闺阁小姐大不相同,反倒显出几分聪慧坚韧来。
记得前年见她时,她还是副明媚模样,笑起来眼波潋滟,说话时神采飞扬。怎的如今眉间总凝着愁绪,眸子里总藏着心事?
“可是因着你表哥的缘故不愿理我?”他问她。
他说话总是这么直接,让人毫无准备,方才她说了这许多,他竟半句未听进去么?怎么又扯起表哥?
他见她蹙眉,自顾自道:“今日你表哥同我说话时语气不好,看我的眼神也带着敌意。还追问我何时与你相识的,想来是很介意我接近你,原因应是他很喜欢你。不过,我也同他说了让他试试看,试试能不能娶到你。”
沈支言:“……”
她很困惑,他虽性子刚强,却也不至于因着几面之缘,就与表哥生出嫌隙。总不能这才与表哥刚见了几次面,就像前世那般讨厌他吧!
“我讨厌你表哥。”他直截了当的说。
“。。。。。。为什么?”
“不清楚。”
不清楚?
“歇着吧,医馆就这一间空房,你睡床,我在这守着你。”他抬手扫灭了蜡烛,屋内霎时陷入黑暗。
她总觉得他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想想前世,两个人相处就很别扭,交流时从来都是各说各的,好像心都不在一处,有些话道出来总和本意不同。
或许这就是他们前世的问题,不然夫妻俩日子也不会过成那般。
有些人天生如此,不会与人相处,说出来的话总让人难以理解。偏偏他们两个又那么相似,但凡有一个会引导的,也不至于总把话题聊死。
屋里又黑又静,她缓缓躺下,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他伤的也不轻,总不能让他就这么坐一夜。
可是,屋里越是安静,气氛就越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