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的皇宫乍暖还寒,春风料峭。
小宫女怜春裹紧身上一件陈旧单薄的冬衣,埋头贴着墙根疾走。
她家娘子自年节附近便身子不爽利,一拖再拖,如今已是病得极重。昨天夜里,娘子将手边最后一件贵重首饰交给她,她用那赤金镯子求得半日才求来一副药。
这药实在金贵,只盼着娘子吃了药后当真能有所好转。
怜春想着,长叹一气,却不想眼前光线骤然一黯,竟被人挡住去路。
抬头瞧见一张熟悉且眉眼透出刻薄的脸。
是孙美人身边的大宫女红雀。
她家娘子同孙美人皆是去年选秀进宫,只因她家娘子先承宠,孙美人便一直瞧她家娘子不顺眼。如今她家娘子因得罪太后娘娘被打入冷宫,翻身无望,孙美人却攀上高枝,以致于近来孙美人时不时要找她家娘子的茬,连带着红雀平日里也没少欺负她。
遇见红雀,怜春顿时如临大敌。
她往后退一步,觉察到对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将那件冬衣裹得更紧。
“你怀里的是什么?”
“不会是手脚不干净去哪儿做贼了吧?”
轻慢的话传进怜春耳中,她紧抿着唇,没有搭话。红雀根本不打算放过她,笑得一声:“到底藏了什么?还不快拿出来瞧瞧?”说罢朝左右的小宫人使个眼色。
两名小宫女立时走上前。
被拉扯的怜春一惊,更死死护住怀里的东西。
以她家娘子今时今日的境况,根本得罪不起宫里的任何人,这一点,怜春不是不清楚。因而往日里被欺负,她从来忍气吞声,可是今日不行。这是她家娘子的救命药,不能叫这些人给糟蹋了。
红雀没想到一直任由自己搓扁揉圆的人竟会这般顽固。
她对怜春怀里藏着的东西愈发好奇。
“不让我看,我偏要看!”
红雀冷笑着同另外两个小宫女一起上手去抢。
三个人一起围攻,双拳难敌四手的怜春很快招架不住。
藏在怀里的药也被红雀抢过去。
“还给我!”
怜春着急想要抢回来,红雀看着被小宫女拦下的她轻蔑一笑:“怜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宫规。”
“你家娘子可是被打进冷宫。”
“未得圣人恩准,你这样偷偷去抓药,被乱棍打死也不冤枉!”
“不过我这个人向来心善,见不得这种事情,这药,索性我替你处理了。”红雀瞧一瞧手里的药包,再看一眼怜春急红眼的模样,眉眼尽是快意。
怜春心里堵得慌。
想到这是用自家娘子最后的贵重首饰换来的活命药,自己却护不住,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红雀见怜春可怜巴巴,只觉得好笑:“少在这儿演什么主仆情深!”又重重一哼,“病成那样,还能有几日活路?我看你呀,心里早就偷着乐了,毕竟马上可以离开那个鬼地方另寻高枝了。”
“你胡说!我家娘子才不会有事!”
怜春听不得红雀这番冷嘲热讽,一时发了狠,不管不顾直接冲上去。
她想将药抢回来,红雀哪里肯轻易松手?
争抢中,明白自己孤立无援的怜春索性低头恶狠狠在红雀手背上咬一口。
“啊!”红雀吃痛,下意识松了手,一脚踹开怜春。两个小宫女见状围上来关心,红雀看清楚自己手背上的深深牙印,隐隐可见的血痕,捂着自己的手咬牙切齿,“怜春,你找死!”
被踹倒的怜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趁着红雀几个人没回过神,她将药包紧紧抱在怀里,一溜烟儿跑了。
眼见怜春背影消失在甬道尽头,红雀气得直跺脚:“小蹄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再看一眼自己手背上的牙印,忍不住又骂上几句。
可人这会儿是追不回来了。
红雀也没有去追,心里憋着一股气直接回芙蓉阁去见自家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