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绘声绘色地同萧棠讲起来那群人如何谄媚,萧棠对宫中这些人情冷暖早已看惯,心下倒无波澜。
她只在意:“如今是阖宫上下都知道此事了吗?”
瑞雪干脆地点了点头,又道:“对了,奴婢回来时还碰见了吴年公公,他特地问殿下是否知晓了此事。”
吴年长袖善舞,又很关照她,主动提起此事,就是在提醒她还要再去谢过魏珣。
道谢总要有些讲究,萧棠想了想:“正好我苏绣的功夫还未生疏,你去我的妆奁里翻一翻,拆些上好的针线。”
她吩咐完,却见瑞雪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怎的了?”
“殿下,奴婢自知不该多嘴,但是、但是,”瑞雪支吾了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殿下之前说打算与太子撇清干系,那现在……”
萧棠静了静。
“太子殿下对我有恩,我自然该真心实意地感谢他。”
她垂下眸,轻轻摆弄着指尖:“但用这种法子求人,不是长久之计。”
哪怕她并非天家血脉,未上玉牒,可到底是以公主身份在宫中长至及笄,也跟着称魏珣一声皇兄。
就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大作文章。
太子殿下是克己复礼的储君,是天上皎皎月,远山皑皑雪,怎容丝毫淤泥沾身。
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只可能是她千夫所指,万劫不复。
可她不想死,她想要离开燕京城,离开这些是非纷争,不再受人觊觎,也不再供人消遣取乐。
要怪就怪一年前去行宫避暑时,有位世子瞧上了她。她中了药不愿屈从,稀里糊涂求到魏珣面前,上了他的榻,阴差阳错与他有了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
太子殿下是天之骄子,指缝里漏出的一点东西都足够护她安稳,令她受宠若惊。
代价就是他要她做什么便做什么,他想怎么逗弄她便怎么逗弄她。
萧棠心知肚明,对魏珣而言,她与那些拿来教皇子晓事的宫人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可她当初还不知自己中的是什么药,瑟瑟发抖求到他面前时,是真把他当做了太子哥哥。
她惯不受宠,在宫中宴席总位列末席,没有靠近魏珣的机会,每回都只能远远瞧见他颀长清俊的身形。
大多数时候,都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还能听身边人说他总角之年巧胜三军的传奇事迹,说他是燕京城万千姑娘的春闺梦中人,说他温润仁善,对几个庶妹都很好,会为她们精心准备生辰礼。
那年长宁公主生辰,东宫送了一对西域寻来的不倒翁,用最上等的红玛瑙与祖母绿镶嵌,闪闪发光,憨态可掬,比席上其余的生辰礼都要别出心裁。
宴后,长宁公主追出去同魏珣道谢。
长宁公主一口一个“太子哥哥”,魏珣笑着应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叫她慢些,小心摔了。
她在一堆人中探长了脖子去瞧,想看清楚那一高一低的身影,还有魏珣脸上温和的笑意。
那是太久之前的事。
萧棠偏过脑袋,望向萧瑟飘摇的窗景。
久到她都快忘了,她曾经最想要的生辰礼,就是太子哥哥也能摸一摸她的脑袋。
“到了下月,我便及笄一年了。”
少女的声音虽轻,却分外坚定,“在那之前,我一定要跟他断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