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见她没有及时叩拜,严嬷嬷面色一凉,一刻也不等地唤人进来:“来人,送淳和公主回殿,好好看着公主,明日朝贡会之前不许公主——”
“太子殿下到!”
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猝不及防打断了殿中动静,众人俱是一惊,原本押着萧棠的宫人更是立即松开了手。
严嬷嬷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带领着宫人们毕恭毕敬跪了一地。偌大的大殿中央只剩萧棠一人站着。
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步伐声,一点比一点清晰。萧棠回过神,薄肩不由轻绷。
步伐由远及近,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形最终站定在她身边,与她隔着刚刚好半尺。
不远不近的距离,落在任何人眼中都再正常不过,却足够让萧棠闻见他周身檀香沉沉。熟悉的味道织成一张细密无形的网,轻而易举将她笼罩其中。
男人身着云纹织锦华服,腰束玉带,外披鹤羽大氅。哪怕她垂首时看不见他的脸庞,光瞥见那周身气度,也叫人忍不住叹服其神姿高彻,如瑶林玉树。
当今太子魏珣有清正君子之风,德才兼备,言为世范,行成士则,天下文人无不敬奉追随。
外边下着大雨,他却衣不沾湿,仪态齐整从容,举手投足间像是从君子颂中走出来的人物。
“母后万安。”魏珣嗓音似清泉流泻,“儿臣方才入京面圣,来不及通知坤宁宫中。”
皇后急问:“怎么这么突然,是不是涿州出了什么岔子?听你舅舅说此次确实棘手,莫非——”
“沙灾已定,儿臣入宫是为另一件要事。”
萧棠年前早听闻燕京周边沙灾肆虐,离这儿三个时辰外的涿州尤为灾情凶恶,牵连到了天子脚下,连燕京都人心惶惶。
朝廷连派了四五位重臣无济于事,惹得龙颜大怒,险些过不完一个安稳的年。
太子殿下临危受命不过两月,竟这么快就力挽狂澜,解决了这个烫手山芋。
萧棠望着魏珣侧颜,好巧不巧,男人也忽地侧眸看向她。
视线交汇,那双墨玉似的瞳仁平静无澜。
萧棠低下脸避开魏珣的目光,轻声道:“皇兄安好。”
她跟魏珣没有半分血缘之亲,但因为封了公主,也跟着其他的公主皇子一起唤魏珣一声皇兄。
宫中不少人背后说她有意攀亲沾故,太子殿下却从未否认过这个称谓,对她的态度与对其他兄弟姊妹也无异。
魏珣语调温和:“许久不见皇妹来坤宁宫了。”
话音一落,萧棠便觉得自己的脸快要被严嬷嬷盯穿,像是生怕她又不自量力求到太子殿下面前。
“娘娘惦记着我,特地召我来受赏。”
萧棠侧过身对着皇后又行一礼,自觉道:“多谢娘娘恩典,臣先行告退,不叨扰您……”
魏珣仍在看她,少女顿了一下:“还有皇兄。”
最后两个字,她不由自主放得很轻。
短暂的兄妹寒暄到此为止。没看魏珣有何反应,萧棠快步退了出去。
她一走到檐下,就见先前押着她的两个宫女围了上来。
只是没等那两人走到她身边,背对着她们的魏珣忽然开了口。
“雨天路滑,”男人低缓的声线自不远处传来,如落玉相击,敲落在人心尖,直叫萧棠心中打鼓,“吴年,送淳和公主一程。”
小太监连忙应声,走到萧棠身边,麻利地撑开随身的竹骨伞。
那两个宫女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谁敢凑到太子殿下的人跟前去,识相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