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还站在云端之上的人,怎么一夜之间变成河里半死不活的垃圾?
空气中有暴雨的味道,闻起来很像突然而至的不幸。
小珠瘫坐在原地,踌躇犹豫,直到星子跳跃着隐去,天边快要亮了,还在盯着他发呆。
生死不知的人眉眼紧闭,无知无觉地靠在岸边。
热季末尾,凌晨四点,河面上的风已然泛凉,在水里泡了一整夜的皮肉更是寒意透骨。
湿哒哒的额发被吹动,英挺的鼻梁已然泛起青灰,如不详的死兆从眉心向外蔓延。
下一瞬,这颗脑袋被罩进一个腥臭的布口袋里。
日出之前,天光蒙昧,人心也失去控制。
小珠说不上来自己哪来的莽劲,或许是被鬼蒙了心智,用口袋套住这人,拴在肩上拖着走,咬牙拽紧绳子,手心被划得疼。
这个人显然很有钱,而且命大。
他如果不死,就有利可图。小珠想从这男人身上得到点什么。他像一块肥肉,她虽然现在啃不下来,可是等天亮之后,就会有别的人围上来享用。
一想到那个画面,小珠就仿佛身上有蚂蚁在爬。
她决定了。等这男人醒来,她将要求他给自己四百万缅元作为报酬。
要是她能有那么多钱……小珠简直都不敢想。
小珠心中激动,拼尽全力拽着布口袋,顺着河边往前走。
昏迷的男人沉得像一块铁板,要不是对那四百万缅元的渴望使得小珠浑身生出了不属于她的气力,小珠恐怕一步也走不动。
但即便如此也走得艰难,绳子数度从她背后滑落,男人好几次撞在岩石边缘,小珠不得不弯腰几次把他捡起来,听着他头骨撞出的闷响声,心中咋舌:好硬的脑袋。
但小珠实在没有余力,顾不上他是否舒适,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撞,砰咚砰咚地往前。
等到小珠终于瘫坐下来时,脸上脖子上全是虚汗,眼睫上挂的汗珠一颗颗往下坠。
她抹了把脸,抬头往外看。天已大亮了。
到这时小珠才有了些实感,意识到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
她真的捡了个半死不活的有钱人回来。
小珠微微偏过头,看上地上的袋子。
绳索已经松了,男人的侧脸从其中露出来,黑发散乱,面容被浸泡过后更显苍白,似乎还多了几道淤青,他浑身冒着寒气,跟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
小珠猛地打了个冷战,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
还活着吗?
小珠慢慢凑过去,趴下来靠在男人的胸膛上。屏息听了好一会儿,终于隐约听见与她自己胸口不一样的搏动,急促而微弱。
还没死。但在水里泡久了,严重失温。
小珠撑着膝盖爬起来,积蓄起一点力气咬牙把他拖进淋浴间,打开热水喷头往下淋。
避开他的口鼻,冲干净他脸上的污渍。
堪称完美的五官显露出来,即便到处都是细小的伤口,也无损于这副皮相的魅力。
看着看着,小珠又开始忍不住地发抖,就像丛林里弱小的动物遇到食物链顶端的野兽。
于是移开目光,犹豫了一会儿,解开他身上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