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之别过脸去,目光悠远地往窗外看去。
沉黑的眸子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潭,隐藏波澜,没有尽头。
窗外的山景快速在他眸中闪过,好似没有什么能在他眼中停留,他也不曾想过要捕捉留下任何一片光景。
下一瞬,萧衍之赫然转头,眸中晃动光景不再,却有晚晚怔愣的模样占据眼眸,倒映在眸中清晰十足。
晚晚避无可避他直视的目光,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磨人耳根:“晚姑娘,你到底和多少人说过自己是个寡妇?”
桑晚疑惑:“还要买衣裳吗?”
安顺摇头,笑容瞬间挂了满脸:“是林夫人和二小姐在这。”晚晚走在下山的路上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方才签字画押时萧衍之好像笑了。
脑海中再度浮现那张笑得张扬的俊脸,叫人有一瞬晃神。刘力不知李耀在想什么,只知晚晚要走自己心情很是低落,回答李耀时语气便也不太好:“是啊,她明日便走,她本也不是此地人,模样气质皆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你别打什么歪主意,就死了这条心吧。”
李耀哪容得刘力这没用的马夫警告自己,他面目狰狞呵斥道:“少在这给老子装好人,你敢说你对那娘们没心思吗,不是老子家的地,就你这臭要饭的马夫早就饿死了,还妄想娶媳妇生孩子?你才是赶紧死了这条心。”
刘力脸色骤变,被辱骂的屈辱令他眼眶涨红,拳头捏紧,却无法否认自己的确生存于李耀的压制下。
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攒钱购得一辆马车和一匹马儿,镇上的生意仅能赚点外快,没有李家的地,他连吃饭都成问题。
但李耀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脑海中想起晚晚那张清透明艳的脸庞,他还是咬牙出声道:“李耀,你想干什么?”
李耀白了他一眼,已经没了要待在这里的意思,摆摆手恶劣道:“老子的事你少管,这个月地租别忘了,过两天就给老子交上来。”
说罢,李耀迈步挺着大肚子走出了刘力家。萧衍之神情怔然一瞬,敛目瞥见晚晚无从下马车的尴尬姿势,这才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哇哦!”晚晚这一觉睡得很是踏实。
天亮醒来一身舒畅,看着窗外明媚日光,倒觉得自己当真是心太大了。
昨夜之事甚是蹊跷,危机四伏鲜血淋漓,她竟回了屋沾了枕头便睡着了。
忽而想起,似乎上辈子也是如此。
萧衍之总能带给她一些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安全感。
晚晚洗漱完去到客栈大堂时,竟发现萧衍之已是坐在桌前在用早饭了。
只是看他面色略显憔悴,虽是收拾得干净整齐,却像是没什么精神似的。
晚晚微蹙了下眉,坐下与他同桌时忍不住问:“你昨夜未曾睡觉吗?”
萧衍之知晓自己兴许面色不佳,小姑娘的关心并不突兀。
但他只是抬眸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淡然道:“睡了两个多时辰,一会在马车上再休息一下便无事了。”
晚晚眉心并未舒展,狐疑地看了眼萧衍之,总觉以他的体格,若是真睡了两个时辰,也不至于面色难看成这样吧。
但萧衍之似乎没打算再继续说下去,默不作声地又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起身:“我去外面等你,收拾好了便继续赶路吧。”
这会晚晚才忽的想起,昨日萧衍之似乎说了一句“这回看来还真得顺路去趟江州了”。
所以他原本送她前往江州是不顺路的吗?
这个发现令晚晚无心再不紧不慢吃下去了,随意咬了两口馒头,便起身提着裙摆就要离开客栈与萧衍之汇合。
客栈门前,萧衍之站立在马车旁,身姿笔挺,俊朗傲然。
路过的旅客都忍不住侧眸投去目光,可一触及那张冷厉的面容,又霎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看。
“将军,尸体已经经过处理装车准备好了,应是能保持外表十多天时间不腐坏恶臭,但内里器官在抵达江州时应是已经无法检测了。”
萧衍之面露沉色,微微颔首:“无妨,多一些准备自能多一些线索,能查到多少便查多少。”
士兵迟疑了一下,又问:“既是出了此事,将军此番可是要打算在江州留一段时间?那军队那边如何安排?”
“找个人快马加鞭回队里把陈颂知找来,不顺路的时候他不跟便不跟了,但眼下顺了路,这事还必须得他来办了。”
正这时,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闻将军,我好了,咱们出发吧。”
萧衍之转头才发现晚晚不知何时已走到身后。
还没来得及开口,便闻晚晚又出声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顺路呀?”
萧衍之眸光微沉向前迈进一步,极高的身量给晚晚带来压倒性的压迫感:“你听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