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大公子染了风寒,身子不爽。明日又便要启程离京,不免触景生情,舍不得府里的一众弟弟妹妹。还望表姑娘便好好心,多在庭兰居坐坐,陪陪大公子吧……"
阮凝玉的绣花鞋刚要踏过门槛,闻言身形一停。
她回过头去,便见谢凌坐在那乌木交椅上,她只能看到他那苍白发透的侧脸,肌肤惊心动魄的白,妥妥一病美人的姿态,他垂着眼,脸侧向一侧。
谢凌是她两世见过最过高傲的人,如同云巅上的雪,梅枝上的霜,永远立在玉阶上俯瞰众人,可这会儿阮凝玉却觉得他如同溺水之人,无所依靠,在风中摇摇欲坠,他那垂下来的长睫呈现孤高清绝的弧度,他坐在那,只剩下了一身清高的骨头。
他手边的桌几上,那缕云纹抹额顺着他玉白的手指蜿蜒下去……
阮凝玉心脏快速跳动。
谢玄机……这是不想让她走?
书瑶帕子往袖口缩了缩,甚是紧张,大公子单相思太苦了,偏生还是个闷葫芦,讷口少言,有心事也绝不会说出来,仿佛说出一句便会丢了尊严似的,宁愿将感情烂在肚子里,就比如前世,表姑娘直到嫁人了,最后死在宫里头,表姑娘到死都不知道大公子对自己的情意……
难不成,大公子又要跟梦中一样,眼看着表姑娘嫁人,自己娶妻不贤,到最后孤独终老么?
书瑶觉得再这样下去,大公子和表姑娘何时才能成事?若公子不肯开口的话,便让她来挽留表姑娘吧!
眼见表姑娘站在那不动,神色淡淡,书瑶颇有几分死心的意味。
还是不行么……
阮凝玉却沉默地看着男人那道身影。
只见谢凌微闭着眼,对她们两个的会话毫无意动。
一丝熔金的日光落在他身上,那么黄澄澄的,可却一点也暖不到他,他白衣覆身,宛若冰雪,侧脸弧度的每一锋都如王羲之的字,男人坐在太阳底下更显苍白。
这样子的谢凌,像极了当初阮凝玉在文广堂推开他斋房的门时,见到他的一幕一样,当时的谢凌死气沉沉地躺在矮榻上,眸中全是自厌自弃,仿佛对这个世界没了半点念想似的,他在床榻上合眼,与世间隔绝,那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状态。
而这样子的谢凌,又再度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阮凝玉锁眉,上辈子她可没听说谢凌得过抑郁症?
她忽然眼皮猛跳,一个念头如大掌将她给扼住,莫非是因为她?
她从来不知道谢凌对她的情意有多少,还是只是因为得不到她的执念罢了?可此刻瞧谢凌这样,阮凝玉攥住帕子。
就因为他们很快要分别了,谢凌便成了这样?
她暗自安慰自己,定是她多虑了,她怎么可能将谢凌影响成这样?她自个吓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