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把试卷放进书包,看了眼手机,晚上九点多了,从这里回家需要大半个小时,好在今天张宁晚班,没空管她。
“我得回家了。”
江池默了秒说:“好,路上注意安全。”
周念:“嗯,你也是。”
周念走在输液室通往医院大门的路上,她闻着空气里充斥着的消毒药水的气味,脑中蓦然浮现起那张憔悴的侧脸,她路过一扇扇窗,窗外死黑一片,她忽然停住脚步,深深吸气后原路折返。
江池还在那里,他就只是枯坐着,没有说话,没有动作,甚至没有表情,他就只是枯坐着那儿,孤独得像个等待被认领的小孩。在那一刻,周念仿佛看到深藏在他骨髓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无声地、猛烈地爆发了。
周念走到他身边,垂下头,看着他。
“我陪你回去吧。”
江池抬头,再一次看到她挡在那盏炽烈的白织灯前,周围的光朦胧的很不真切。
江池拦了一辆出租,地址是银城有名的别墅区。上车后两人沉默不语,倒是司机喋喋不休说了些有点没的。
“变天咯,下半个月开始要凉快了。”
“送完你们这趟,我差不多要收工了。”
“天气预报说要下雨,阴了一天了,说下不下的。”
江池把车窗摇下,目光留在窗外,
天色太黑看不出积云的厚度和颜色。他偏头看向周念,担心她回家时会有雨,想着要不自己半道下车让司机单独送她回家。很快,这个稍纵即逝的念头被他的私心取代,他给自己找了借口,万一不下呢。
江池没让司机开进小区,而是在周围下了车。周念正疑惑着被他领进一家小饭馆。他应该是常客,老板跟他对话的语气想当熟络。
“来啦,今天吃点什么?”
江池把原话给周念重复了一遍:“你想吃点什么?”
被医院的味道熏了半天,这会儿周念没什么胃口,她看着墙上的菜单随口说:“拌面就行。”
江池冲厨房说:“一碗拌面。”
周念稍有疑惑:“你不吃吗?”
江池从桌底捞出个凳子说:“我不饿,你吃吧。”
老板的手艺很不错,周念原本没什么胃口,看到拌面端上的那一秒肚子很诚实的咕咕叫了两声,她埋头吃了几口半饱后下意识的说道:“老板做的很好吃,你常来吗?”
没人回答。
周念抬头,发现江池又睡着了,他坐在凳子上背靠墙壁以一个相对板正又不太舒服的姿态睡着了。
江池家的别墅被一个小花园包裹着,周念看着花坛里肆意疯长的枝桠和杂乱成团的花圃猜测这里应该很久都没人打理了。江池留意到她的眼神,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有两三个月没理了,改天叫个钟点工来修剪一下。”
周念说:“如果你不喜欢打理这些,可以直接铲掉。”
而不是现在这样,张牙舞爪阴森得像个活脱脱的鬼屋。
江池不咸不淡的回道:“种着吧,种都种了。”
“哦。”周念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说:“我得回去了,你自己注意休息。”
江池没说话,自顾自搅动家门钥匙,清脆一声,门开了。
“你不怕我死在家里?”
“”
他的语气从油腔滑调到小心翼翼只用了短短一秒。
“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
周念没作声。
江池:“就一会儿。”
周念对这房子的第一印象是空,空到无从寻找生活的痕迹,就像是供人参观的样板房,装修华贵却毫无人气,贫瘠到需要借助门外的一花一草来增添生机。她突然明白江池为什么舍不得铲掉门外的植物,因为跟室内一层不变的死物相比,窗外的花是会开的,或许是某个早晨,也或许是某个不被期待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