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天生长得一副讨债鬼的模样?叶承楣直觉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说不定刚才也是谎称自己是这镇上的人的。
“而且说什么宴饮,难道有谁带了酒菜不成?”他一边嘀咕着一边看向为生,却见为生惊疑不定地目视前方,脸色发白,鬓边隐隐发着冷汗。
叶承楣心里一紧,顺着为生的视线看去——却见那老妪方前背着的“孩子”,已然自己从包袱里走了出来,却是一对唇红齿白,圆脸细眉的龙凤童子!
男童面带笑相,扎着个冲天揪;女童面带哭相,梳着两羊角辫,二人正拿着一壶酒和一坛子咸菜,逐个分放在他们的面前。
“请仙宴,贪吃鬼,囫囵一口,吃着根刺儿。”
“刺儿长,刺儿尖,刺得喉咙两面穿。”
“穿得好。”
“穿得妙。”
“麻绳一串,钩上挂。”
“挂一个。”
“挂两个。”
“嘻嘻,嘻嘻。”
“挂成一串。”两童子的脸蛋上涂着的圆形腮红相对着,像是四个红通通的灯笼,“钓大鱼儿。”
第44章巫偶
那俩童子一边唱着诡异的民谣一边上着酒菜,叶承楣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快被他们唱没了。
“这些是什么?傀儡?你不是说没有通灵脉的人吗?”叶承楣整个人都有些许发慌,手已经开始往袖子里摸了。
越是灵活的傀儡,越考验操纵者对灵力的控制。这两具傀儡的动作比真人也不少了,甚至还能完成“唱歌”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就算让霈霖仙人来都未必能做到。
“等等,别轻举妄动。”为生抬手扯住了叶承楣的袖子,“你冷静些,那不是傀儡。”
叶承楣紧盯着那龙凤童子抹了一层石灰的脸:“那总不可能是俩真人吧?”
为生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的凝重丝毫不减:“那是两具走肉。”
走肉乃无灵之尸骸堕化所成。因为深渊只会被灵魂吸引,所以走肉都不过是“顺带”堕化,一般多见于战场和饥荒之地。
可这两个走肉,模样只有五六岁,显然上不了战场,又圆脸肥腮,跟饥荒更是沾不上边。
剑灵天生灵体,对堕化之物最是敏感,为生的判断决计不会有错,叶承楣不得不接受这个结论,而这也意味着,他要接受另一个可怖的事实——
走肉会听从一个普通人的指挥。
从方才开始,这两个走肉便在依照那老妪的吩咐,给众人上酒端菜。老妪似乎挺心疼那坛咸菜,见他们谁分多了,还要“唉呀”两声,让那俩童子快扒拉回一点来。
二人看着自己面前的咸菜和一盏兑了水的酒,几乎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梦。
布好菜后,老妪也并未收回那两具走肉,而是让那两个童子随侍一旁,而自己则用筷子敲了敲碗沿,捧着酒盏起身道:“诸位仙友,今日是个顶好的日子,我们不仅又多了二位同侪,还请到了赫赫有名的人身剑鞘加入我们。”
“今夜在座的三十七位半仙,便要有人飞升成真仙,无论是我们中的谁叫了这好运,老婆子都打心底里高兴!这咸菜和女儿红都是老婆子亲手做的,当年逃难的时候都一路带着,今日眼瞅着要有大喜事,老婆子也不藏私,分给大家尝尝看!”
说是不藏私,其实藏得还挺多,且因为东西实在少,这顿“酒宴”没半炷香的功夫便结束了。
其他人大多早有准备,又掏出了些窝窝头和馒头就这咸菜吃两口,只有叶承楣和为生跟那点咸菜干瞪眼,心说这群歪门邪道可真是穷酸得厉害。
吃自然是没什么可吃的,他们趁着这机会向那青年打听四年前的投毒案,可那青年只是摇头说:“那天我早早便趁着下雨离了家,我是在外面听闻那投毒案之后才回家奔的丧。”
叶承楣无法从他那仿佛粘在脸上的怒相之中窥得说谎的痕迹,只能又迂回到另一个问题上。
“我还听说,这镇子在投毒案之前,还陆陆续续发生过失踪案。”叶承楣觑着青年的脸色,“不知仙友可知此事?”
青年将手上的酒盏放到了地上。
那怒金刚样的脸上,终于有所变化——
那是一股更深的怒意。
“我知晓。”他说,“都是人身剑鞘干的!”
叶承楣和为生几乎同时开口:“人身剑鞘?”
这是怎么才能跟人身剑鞘勾搭上关系的?
“那、那人身剑鞘被诛灭都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怎么会跟失踪案扯上关系?”